第四十七章 東瀛浮波隨心動(一)(1 / 2)

小說:表同作用 作者:平老爺

【最近都是不知不覺見就寫成大章節了,碼字不易,請多多支援】

天還沒亮,支倉常長便被納豆小販的叫賣聲吵醒,但他卻絲毫沒有因為被打擾了清夢而著惱。在外漂泊了六年,已是許久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美妙體驗了,尤其是當穿梭於那些三尺來寬的背街小巷中時,更讓他心生親切之感。

看著巷中一排排里長屋(注江戶初期的日本城市,表長屋多為前店後院的商業格局,里長屋則類似群租房)被隔作間間小屋中的住民們一早便開始為了生計忙碌起來時這種感覺便尤其強烈了,每月1oo文的租金讓他們必須日復一日地重複著枯燥的勞動,而每日清晨聚與街坊在水井邊的一餐早飯便是最好的社交活動。但這種艱辛的生活在支倉看來卻毫無違和之感,在許多年前當他自己也還是一名東北鄉下的下級武士時同樣做過這些事情,除了房子更大些外倒也與這些平民沒有多少源自階級的生分,這或許與他的信仰有關?他這樣想著。

看看這些間隔起來大小還不及八畳的狹窄空間,門口一覽無餘的地爐與水缸便已是這些租戶家中最為顯眼的財產了。

這樣看來因為身份特異只能孤身一人被允許來到畿內倒是一樁難得的幸事了,正因如此他才能有餘暇在意這些久不經歷的情懷。至於當初隨他一起的百餘名武士與商人則除了主動留在三亞的之外全都被暫時安置在了長崎,他倒也不擔心,長崎畢竟是幕府天領,再說還有平元老在彼。

得益於將軍殿下每年的巡幸傳統,伏見城的城下町已如江戶一般林立起了大大小小數十處武家宅邸,這為町民們提供了眾多工作機會,無論是生活所需還是享樂之用幕府都鼓勵及要求大名們多多消費以向這些住民購買服務,只有不停地消耗著各藩的財力才能讓江戶的諸公心中稍安。

但支倉的心情於中卻頗為矛盾,一方面和平終於降臨,這一點從在大阪登岸開始便已深有感觸,那些每隔十六里便設定一處的宿場,其中無論是整備一新的問屋場(注驛站)還是居住舒適的脅本陣(注官營旅店)都在昭示著秩序在這片地上神國上的重臨,高札場上閱讀佈告的旅人表情更透著安心,往前十多年在豐臣家尚未被德川取代的時代也是完全不敢想象之事。另一方面,對於大名與教徒卻都不是好事,一路行來,關於改易藩國的訊息聽了不少,更多的則是又有哪裡的切支丹將被處以極刑,兩種現實交織間充滿了矛盾。

走出這片貧民屋舍之後支倉眼前豁然開朗,將軍行在的氣派模樣在遠處滿山的桃樹映襯下顯得格外耀眼。宇治川上往來的高瀨舟密密如織滿載著貨物,川畔搗衣的女子則正一邊忙碌一邊相互傳著鄰里的家長裡短,支倉看了好一陣這世俗美景才在一位前來引路的小姓提醒下回過神來,一行朝著伊達政宗的居所繼續行去。

然而此刻支倉心頭卻又滿是在三亞所經歷的一切,那些冒著濃濃黑氣的煙囪、紀律嚴明的工人、英姿颯爽的武士以及威力巨大的武器,一切都顯得那麼井然有序,更重要的是他們生產出的東西實在是讓人太過印象深刻。不過他更多的感觸卻還是來自於澳洲人治下的城市本身,眼前的城下町雖然讓其倍感親切,但即便如此親切之下的感觸也不得不承認其遠不如澳洲城市的令人嚮往。

在三亞,街道兩旁椰樹成列,路面上鋪滿了緊密的黑『色』細砂,即便是在雨天硬化的路面也沒有絲毫泥濘,雨水落地之後便被貫通於街畔的溝渠排空,路邊的商鋪鱗次櫛比經營著各種想得到和想不到的貨品,到了夜晚他們甚至會給每條街道點上照明的‘燈籠’通宵達旦。澳洲人生產的東西更是精良無比,憑藉威力巨大的火器澳洲人已經統治了整個婆羅洲,他知道那是菲律賓西南方向的一處大島。

但最為讓他在意的卻也不在於此,而是那些歸化民的生活。在三亞的那些日子無論走到哪裡,接觸到的歸化民臉上都洋溢著幸福滿足的笑容,即便在沒有元老陪同參觀的時候依然如此,那並非來自於天主的信仰,事實上他所接觸之人也並不只有從澳門移居去的切支丹,同樣來自平民的笑容他只在歐洲從荷蘭人的畫中見過。

答案顯而易見,是澳洲人給了他們富足的生活和安定的家園,這樣的城市他從未見過,包括阿卡普爾科、羅馬、馬尼拉,他去過無數汙水橫流的地方,即便以日本城市的整潔與三亞相比也相形見絀,江戶的城下町中那些沿著道路排列在富商院牆上的千本格子在澳洲人整齊劃一的磚房面前不值一提。

或許在李思雅找上他時,他最多隻是打著中立的想法,唯一讓他感到值得期待的也只有能回日本的海船,但參觀過三亞之後,他的想法卻正在改變,從那時起他開始有些相信澳洲人真能擊敗西班牙人佔據菲律賓了,同時也覺得伊達家似乎應該考慮與澳洲人合作。

很快,支倉便來到了一座院子跟前,跨越了六年的會見時間終於到了。

…………

老者雙腿盤坐,一隻手掌著扶手斜倚在無腿的椅子靠背上,除了鬢角又多了幾縷斑白之外樣貌並無變化,自己面前他還是那般隨意。還有一個多月就要五十二歲的年紀卻一副為老不尊的樣子,只有沒被布兜罩住的左目還顯出奕奕神采。不過支倉見此卻完全不覺奇怪,這本就是印象中那位主公原本的樣子,畢竟如他這等身份自大御所過世之後也再沒有幾人能將他的資歷壓制得住了,如這樣倚老賣老一些在新將軍面前反倒更能討好,過分自持只會引來幕府的猜忌之心。

無論外界關於這位被評價為‘早生二十年可一爭天下’的6奧之主心中如何所想,但他的行為卻表現出從沒在意過這些本就無法得到的虛名,仙台藩能走到今日靠的只是他的務實與老謀深算。

誦經聲自隔壁院落中悠悠傳來,讓主臣二人找到了開場的話題。

“鬼石曼子(注島津義弘在朝鮮之役後得到的外號)都死了一個月了,清涼院的和尚還是日日如此,也不嫌聒噪。”伊達政宗輕笑一聲,沒好氣道,破鑼般的嗓音中像是阻了許多痰。

隔壁是島津家的參勤宅邸,自上月那位早已出家的島津義弘在大隅國加治木城隱居之所的臥榻上唱著‘春花秋楓留不住,人去關落一場空’(注春秋の花も紅葉も,留まらず人も空しき,関路なりけり)圓寂以來,島津家在江戶和伏見的宅子便一直都在做著法事。

“惟新公(注島津義弘道號惟新齋)這喪事辦得可夠久的。”支倉常長小心應道,以他的身份可不敢對朝廷的正四位下參議隨意編排,但話卻不錯,德川家康死後的佛式大法要花了整整一月,而島津家的前代家督則多出來三天了。

伊達政宗聞言哈哈大笑道,“任誰領內有十多名親信殉死,也會這樣把戲做足的。”

原來島津義弘死後,坊間便流傳薩摩藩士竟然有十三人集體切腹追隨,這樣的事情換在戰國『亂』世本沒什麼,但到了此時卻是幕府嚴禁,家臣殉死等於是明說了心懷怨懟,若是一個不好繼任直接被改易封地也是有的,也就難怪島津家上下如此戰戰兢兢。但說起這個話題,伊達政宗心頭也難免神傷,自從幕藩之制肇建,大名的自由已經少了許多,再不似當年在仙台那般逍遙自在了。

他這才想起此番會見的正事,收起心緒。

“不過,與市你總算回來了,無事便好……”

支倉常長動容再拜,“此次拙者出使海外,幸不辱命。”

“看來與南蠻的貿易之事是有著落了。”這一回伊達政宗笑得真誠,目光中也流『露』出不少希冀。

“主公,事情恐怕有些變化。”

“變化?”政宗聞言眉頭微蹙。

支倉常長倒也沒賣關子,“我想6奧有了一個更好的合作伙伴……”

接下來他便將在瓊州的見聞以及澳洲人的種種傳聞一一與政宗說來,獨眼龍越前守聽完之後臉上一陣陰晴不定,但還是按捺住了心情問起細節,“你是說這些澳洲人其實皆是唐人?”

先不管這澳洲人是否真的能工善技,也不說他們的軍隊戰力如何可怕,先得確定這些人信仰如何,如果是跟南蠻一般信仰邪教眼下則還是不要接觸的好,但若是唐人便又有不同,那些人從來都沒有什麼信仰,據他所知受洗的華商幾乎沒有,如果果真如此那相互合作也就好說得多,至少幕府那裡中國人從來都與紅夷是區別對待的。

“是,他們自稱大宋遺民,至於貿易上的合作,澳洲人的元老院想要的只有礦產以及人口。”

“黃金麼?”政宗想6奧的話砂金可是大大的有名。

“他們指明只要我國的銅礦,至於人口嘛平元老倒是說可以是切支丹,也可以是其他流放的犯人,他們按人頭付錢或者直接用貨物抵償。”支倉常長話中別有意味,伊達政宗聽得明白恐怕這價格會相當‘公道’,而且流放罪囚來自全國,此事若能做成無疑是使各藩之利歸於仙台一家。只是,幕府的態度才最為重要。

伊達政宗畢竟老謀深算,想了想便馬上現了問題,“此事雖然我能從中斡旋,但如何能夠保障6奧的利益呢?”

當著自己家臣的面沒必要繞來繞去,道理也同樣非常明白,仙台藩當說客他可以去,但最後經手的必然是幕府和澳洲人,既然這中間伊達家不能出面,那對方賴賬也不是沒有可能。

“此事澳洲人並不打算出面,所有人口他們都希望由伊達家接收。”支倉常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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