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南蠻茲事任意為(七)(1 / 2)

小說:表同作用 作者:平老爺

王星平一直沒從巡撫衙門出來,那是因為沈老爺留飯了。

沈撫軍心情不錯,一身燕居道袍仙風鶴骨,全不像是來西南做官倒像是來遊山玩水一般。

前些月他上任路過貴州不僅得了撫臣張鶴鳴款待,還見到了浙江鄉黨——提學貴州的張汝霖,張汝霖雖是紹興府人,但與歸安沈氏所在湖州不過只隔著杭州一府,平日兩家便常有走動,何況又都是同朝為官。當年張汝霖的岳丈朱賡尚在時,他們這些兩浙士人都是倚之為干城的,自有一份香火情在,而王星平便是作為張鶴鳴與張汝霖的門生列席了宴席。

當日沈老相公便對這少年人流『露』出喜愛之『色』,加之在京中也曾聽說過其聲名,更是高看兩眼。

王星平倒也不忘推銷自己的鐵廠,當時便先將鑄幣的計劃給沈儆炌說了個大概,這次正是藉著此事向張鶴鳴討了個相干差事才名正言順來的雲南。

沈儆炌是嘉靖三十三年(注西曆1554年)生人,說起來如今已是六十有五的老人了,論及精神比起張老相公可就要差了許多,張鶴鳴比他還要大上三歲的卻顯得生龍活虎,沈老爺卻已帶著些暮氣。

因為是家宴倒也沒有那麼多規矩要講,除了沈儆炌外便只有他的二兒子沈埈卿作陪,他這個仲子素來聰慧,又是四十多歲才得的,故而為官時便一直帶在身邊歷練。如今不過剛剛弱冠,卻也是有志科舉的人物,王星平的名聲他在京中便聽浙江的同鄉舉子提起過,尤其他還與祁彪佳等人相善便又熟了一層。

餐食素簡,除了沈老爺自己帶來的廚子做了幾樣江南小菜,酒也喝得不甚多,幾杯下肚這話題便又給王星平引了出來。

冬日的月光照在後院的石桌上,藉著燈光與月光沈老爺正將一枚銅錢拿在手中把玩,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這新鑄的小錢做工精美,原本是要等劉鏽回來主持,但王星平等不得,正好又已延攬了烏撒衛的那個王應星,這位與宋應星只差一字的軍戶如今也成了王星平手下的得力之人,這銅錢目前正是在王應星協助下製成。

“這就是賢弟上次說的母錢?”沈埈卿沒有自家老子的養氣功夫,看到這銅錢後頗感興趣,心頭所想表『露』無遺。

“讓君厚(沈埈卿表字)兄見笑了。”王星平自謙道。

沈儆炌卻輕笑起來,“何須見笑,你鑄的這錢可比官造的還好了許多,何況萬曆朝所制銅錢本就不多,最近一次都是三十餘年前的事情了。江南之人干犯死罪都有私鑄的,天成這行的是利國利民之事,此事我既答應與張相公一體上疏自然會說到做到。”

萬曆十七年沈老爺進士高中後的第一個差遣便是在工部虞衡清吏司任主事,這官造銅錢的質量如何他自然比旁人更為明白,王星平這錢顯見得更好。

沈埈卿也在一旁幫腔,“父親大人撫滇頭一樁便是督辦糧餉,若是天成賢弟此議能成,那以後便可逐步以錢易貝,這財權也就能夠歸於佈政了。”

“確實,老夫此番撫滇,離京之前方閣老專門交代務要將西南經營穩固,我知天成在貴州便是幫著張相公屯田練兵,我倒也有心效法只是不得其人。”

王星平這才恍然,方從哲與沈儆炌都是湖州同鄉,這樣說來將沈老爺調來西南,看來也是用意深刻,就不知是真的想要穩定西南還是在幫著同鄉躲遼東的差遣。而沈老爺這樣說那是在向王星平討教了,不說點乾貨恐怕沒法交差。

“星平聞自遼東糜爛以來,熊帥已接連移文要調西南勁旅出關,如此一來滇中土舍必定『騷』動,但學生以為這反倒可以幫相公開啟局面。”

“天成是說用兵?”

“正是,當初張相公撫黔也是用的這個法子,先生要革新雲南經濟,這第一條便是要有武力壓服。”

他自然知道這些道德文章做出來的進士老爺能做到封疆大吏雖不至太過迂腐,但讓他們接受完全依靠武力壓服地方卻未必能夠接受,之前先前楊鶴便不是這麼想的。但在王星平則不然,他有跨越時空的眼光,自然明白要想變革必要有實力,所謂‘沒有一支人民的軍隊,便沒有人民的一切。’這軍隊換成巡撫標營也是一樣。

商鞅變法為什麼成功?那是秦孝公在背後給他撐腰,而秦孝公的背後則是武功集團對勳貴的清算。王安石為什麼失敗?自然是因為大宋的軍隊拗相公一人都調撥不動,誰又會將個沒有刀的宰相所言放在心頭。

沈相公此番撫滇,從利益而言無外乎兩條——政績、官聲,而這兩者又顯系相輔相成。

雖然疆臣要做的遠非變法那樣的難事,但始終要面臨的還是利益的重新分配與開啟局面,若是沈相公還存了幾分入閣的念頭,他就應該明白王星平話中的應有之意,而藉著這番示好王星平也能在日後獲得更多利益,當然這利益都得從當地的豪強中去奪取,而最大的一家無疑姓沐。

“可雲南畢竟與貴州不同,總兵官不好節制。”沈老爺似在訴苦。

這也是王星平感同身受的事情,本來以沐氏在雲南的地位,倒不是不能效與岷藩合作的事情,可惜黔國公的家人幫他將這門給生生關上了。但推行鑄錢卻是緩不得了,這生意談不上多少技術門檻,端看一個態度以及心黑不黑,至少以王星平帶來的母錢質量沈儆炌是願意為其背書的,若是能因此將雲南錢法革新,那無疑是一樁了不得的政績,聲望也自然有了,而其中唯一麻煩的還真是黔國公頭上的這個雲南總兵官的世職。

“相公何不另起班底?”王星平道。

“另起班底?”

他如何不明白這其中意思,不過初來西南並無根基這軍隊班底哪裡是說有就能有的?沈老相公忽然覺得這王星平似在自薦?

王星平倒不知道沈儆炌是會錯了意,乃道“我曾聞前任松潘參將袁善極為知兵,卻因得罪了黔國公被尋了個錯處罷官賦閒,先生何不將其延至麾下,正好能用。”

王星平的話說得很直白了,這人知兵倒在其次,重點是因為沐昌祚才被罷的官,簡直是撫臣天然的幫手。他想了想又道“見任雲南都指揮使錢中選是從貴州調任,袁善的事情相公不妨找他,想必能幫上忙。”

沈儆炌眯縫著眼看了王星平一陣,笑道“天成這次來找老夫究竟是張相公的意思還是你自己要來?”

王星平聞言趕忙起身,“什麼都瞞不過先生,的確是星平有些事情要勞煩,既然問起我也就實話實說了。”

“本該如此。”

於是王星平乃將劉鏽一行被沐氏私押等事略去關鍵之後給沈儆炌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

“此事之前可找了雲南官府?”

“只知道是在曲靖府的交水渡附近被黔國公家人所扣,如今到底人在何處尚不得而知。”

“此事好辦,你將那家人及貴陽衛幾個軍民的情形詳細寫來,我先著曲靖府查問此事,若是不成嘛……”

沈老爺沉『吟』片刻,又道,“若是不成,老夫親自去找黔國公要人……”

很好,這下該管地方的親民官參劾沐氏的事情也做好了鋪墊——

王星平細細思來,其實一開始不過是激於義憤想要給屬下出口氣罷了,但越是和黔國公家人接觸便益覺得這家人面目可憎,尤其是今日早間的那個紈絝居然想從自己手中橫刀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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