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灰燼(1 / 2)

這人真是……

謝玟還沒想出來詞語形容,肩膀便被環繞住了。小皇帝確實照之前有很大的改變,彷彿調回一個相對溫順的時期後,又吃足教訓,真的改變了一樣。

他再未有那股強硬地、熾燙地掠奪,而是非常小心,舔過他的唇瓣,這個吻平平淡淡,簡單地幾乎沒有波折,不帶著半點慾望的降臨,只有索取依靠和安慰。

倘若沒有被威脅,謝玟發現自己並不懼怕這樣的親近。他聽見蕭玄謙低聲呢喃的語句、彷彿那些遲鈍的委屈慢慢地傾瀉而出:“我知錯了,我再也不那樣了……懷玉,你不要把我扔給別人。”

他還在介意之前方姑娘那件事。

謝玟道:“行了,我把你介紹給人家,那不是害她嗎?笨蛋,你再摟著我,童童要急死了。”

他輕輕踢了對方一下,而蕭玄謙跟個粘人的泡泡糖一樣撕不下來,還恰好從郭謹那邊接來披風,放在馬車裡。他道:“我肯定不會忘了女兒的,你放心。”

謝玟聽這話覺得不對勁:“那是我閨女。”

“也是我的。”蕭玄謙道,“我會幫你養的,這是我選的太子……太女。”

謝玟無語凝噎,半晌才道:“她姓謝。”

“沒關係,可以再取一個姓蕭的名字,這是用來搪塞大臣們的,為了公平,我可以跟女兒的姓,起一個姓謝的名字。”

謝玟:“……”

他看著小皇帝那張認真的臉,又頭疼起來了,道:“……這不是跟誰姓的問題……我以後跟你說,現在還走不了,我得跟青娘她們辭行。”

謝玟起身要下車,袖子被對方拽了一下,他一轉頭,看到那張冷酷俊美的臉上,浮現出忐忑猶豫、萬分擔心的神情,眼巴巴地道:“你不會反悔吧?”

謝玟又好氣又好笑,把袖子從他手裡一點點抽出來,矜持道:“你以為我跟你一樣。”

————

洛都仍飄揚著飛雪。

飄雪吹進窗中,帶著一縷寒意,驅散了馬車內的煩悶。童童跟玉獅子坐在一起,她其實對謝玟的決定有些預感,但這預感並不強烈,也不清楚對方能果決到這個地步——她以為種種往事,會讓這個徘徊遲疑的時期不斷拉長。

但懷玉比她想象得更為決然果斷,他彷彿已經受夠了這連綿不斷的糾纏,就像是一根一根蛛絲、一節節的毛線團套到他的手腕腳踝上,讓他想要離開又走不遠,這樣磨人的纏綿藉由著一樁樁舊事串聯起來,仗著他意外展現出來的疼愛,於是演變成難以徹底割捨的局面……所以他就乾脆剪斷絲線,跟對方說,我跟你走,我還是給你機會。

蕭玄謙究竟知不知道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無關其他,只是因為謝玟的承受能力有限。

童童穿著紅色的小襖,一邊思索著一邊觀賞路上的風景。從洛都北上,飄雪不減反增,湖面結冰,處處銀裝素裹。她將郭大監尋來的小魚乾掰成兩半,用手喂著玉獅子,自言自語地道:“你說一般人哪有這個待遇呢?”

“喵。”

“他在世上太孤獨了。”童童低聲道,“連我也不是他那個世界的人,但他靠近主角,就能減輕這種孤獨嗎?”

“喵喵——”

玉獅子的異瞳鴛鴦眼看著她,謝童似乎從它的神情中讀懂什麼,轉過頭時,恰好見到狗皇帝鑽進謝玟的馬車裡,一天到晚在懷玉眼前晃,踹都踹不下去。

但蕭玄謙反而還很有理由——因為謝玟暈車了。

他以前是不暈車的,就算身體最弱時被張則護送回來,也沒見到他有多難受,但這次回京,許是道路結冰難行、曲折坎坷,又或者是飲食不周,總之意外地不舒服。

兩方車駕匯聚,大臣們的車馬跟在後方吊著。童童站起身想要爬起來看看後面的那駕車,被身旁的郭謹拉了下來,大太監笑眯眯地照顧她,給小公主更換了一個溫暖的手爐:“外邊兒冷,殿下跟御貓進去休息吧。”

童童道:“我看看我爹……哎哎、等會……”

年幼的女童身軀被照料著送進了車內,她踩著名貴的地毯,對桌案上的果脯和凍梨發呆,賭氣似的狠狠挼了一把長毛白貓的腦袋。

“喵——”玉獅子抬起上半身,瞪著她跟她吵起架。

而在後方不遠處,雪白神駿宵飛練陪同這輛馬車向前行進,它低頭拱了拱車窗,烏黑純淨的眼睛似乎是想要往裡探,然而它的主人卻不允許,唰地一聲合上大一半窗子,只將小簾捲開一個縫隙。

飄雪落在這截窄窄的沿上。

蕭玄謙一天得有七八個時辰守著自己,謝玟已經習慣了。對方一探身過來,他就知道是要握住他的手,兩個人曾有一段闊別、有一段糾葛不清的冷戰時期,直到今日,彼此的掌心才終於又熟悉對方的溫度。

他的骨架很寬闊,勁瘦而勻稱,騎射極好的人似乎都是這樣,手臂和腰部都充滿力量。而蕭玄謙又自恃身強體健,穿得並不厚重,所以靠過來時,總是讓人率先感覺到這股身體上的生命力……而並非他岌岌可危、極度依賴別人的精神。

車內的摺子有的在桌案上,也有的散落在地。筆墨伺候到一半,又撂下擱置在那裡。在太醫的指導之下,蕭玄謙捧著謝玟的手給他按合谷穴和神門穴,動作非常認真,好像這件事就算是他的終身大事了。

謝玟看了他一眼,道:“你讓人把聖旨擬好了?”

“嗯。”蕭玄謙道,“散騎常侍溫瀚宇草擬。我看了一遍。”

若是在京中,這事應該得有中書省中書監的參與,但畢竟不在皇城,一切從簡。謝玟聞言起身,坐得更端正一些,他的暈車症狀在路途中慢慢消退,也許是剛開始暈得太厲害,反而適應了。

他道:“講給我聽聽。”

蕭玄謙道:“寫得大概意思是,我為皇子時,在外遺有一女,這個訊息傳到京都之後,您作為本朝最受信任、我最珍重的大臣,領密旨尋找皇室遺孤,所謂病終,是為了保密和隱蔽、不讓皇女受到反叛勢力的威脅……老師覺得可還圓得過去麼?”

謝玟一聽就知道這人是在這兒蒙傻子呢,但這說辭應對一些離政治漩渦很遠的地方官員、或是平民百姓來說,已經算是可以搪塞過去了。他瞥了小皇帝一眼,道:“童童跟我長得這麼像……你讓那群善於揣測的文官們怎麼想?”

“我的態度還不明顯麼,我說是皇家血脈,就是皇家血脈。”蕭玄謙摩挲著他的手指,“他們的想法,並不重要。”

謝玟道:“果然是聽不進去諫言的暴君。”

蕭玄謙立即改口:“你覺得不妥嗎?我聽你的。”

謝玟並不是童童真的親生父親,他對這個小女兒在外的血脈歸屬沒有意見,而系統自己也對此沒什麼感覺,她又不是人類,對這方面根本不關心,反正她也只會粘著謝玟。

謝玟對小皇帝這種忽略群臣百官的過分行徑稍稍不滿,耳提面命地囑咐了幾句。

小皇帝乖乖低頭,誠懇至極地聽從教訓,只是距離卻不知不覺地越靠越近。等謝玟說完,忽然發覺對方已經從安全距離突破防線,近至呼吸可聞了。

謝玟無奈道:“你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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