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錯了。”
道衍悠悠的話讓朱棣一怔。
只聽道衍繼續道“其實皇大孫是不是真的並不重要,因為那個位置,無論怎麼輪都輪不到王爺的,老皇爺最希望的就是子孫和睦,不會行廢長立幼之事。”
聞言,朱棣沉默了。
良久,朱棣才徐徐道“也許這就是命,這就是我朱棣的命!”
“那王爺甘心嗎?”道衍淡淡的說道。
朱棣苦笑一聲“不甘心有用嗎?”
“有用!”
道衍三角眼中精光一閃,口中蹦出兩個字,本還在失落中的朱棣心中一驚,忙又打起精神,靜待下文。
“剛剛貧僧已經說了,只要老皇爺還在,那個位置就輪不到王爺,無論是誰上位,本質上而言,對王爺都是沒有區別的,王爺要做的,就是等待時機。”
朱棣聞言眉頭一皺,轉過頭來,看著道衍道“等待時機?等待什麼時機?”
道衍徐徐回道“等待舊皇老去,新皇登基!”
“放肆!”
朱棣陡然喝住道衍“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也能亂說?!”
道衍雙手合十,不驚不惱。
朱棣盯著道衍看了一會,悠悠道“大師當初看走眼了,大師想做房玄齡,可本王不是李世民!”
道衍依舊心平氣和的道“貧僧想做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爺想做什麼?王爺若是想做一位為大明戍守邊關的塞王,恐怕不能隨了王爺的心願。”
朱棣平日裡對道衍十分敬重,倚為腹心謀臣,平日遇有難事,便與他一起商議,兩人既是主臣,又兼有師徒之誼。
所以朱棣也知道自己剛剛的話有些過分了,語氣柔和了許多,道“為何?”
道衍回道“王爺請想,如今老皇爺尚在,您還是國之重藩,北軍主帥,可一旦老皇爺不在,您就會變成朝廷的心腹之患,您的功勳越高,朝廷就會越忌憚您!”
“新君一旦上位,你們這些手握重兵的塞王,便是他要對付的物件,您說,您還能安心做一位為大明戍守邊關的塞王嗎?”
“王爺如今在諸王當中實力威望無人可及,依在下看,王爺若真就此俯,莫說太平王爺,便想為江上一漁翁亦不可得!”
聞言,朱棣沉默了。
他知道道衍說的是對的,歷史上的七國之亂便是最好的例子。
當年的西漢,和如今何其的相似。
一樣是開國皇帝,一樣是分封諸王,讓自己的子孫前往各地就藩。
老皇帝尚還在位時,一眾藩國尚且穩定,可老皇帝一旦不在,新君登基,雙方便會互相猜忌,隨著時間的推移,血緣關係會不斷的疏遠,問題也會越來越多。
要麼坐等削藩,要麼奮起反叛。
歷朝歷代,只要分藩的,最終留給藩王選擇的,也只有這兩條路。
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
朱棣不僅知道這個道理,而且他也是一個有滿腔抱負之人,自從來到北平這座塞防重鎮就藩後,他更是雄心勃勃,欲有所作為。
他幾次出塞,更是讓他滿腔熱血,一心想著將漠北之地收復回來,曾經,他也想好好做一名為大明戍邊的塞王,可如今,隨著太子的離去,朝局一下子變得迷離起來,他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實現自己的抱負。
朱棣重新望向窗外,望向北方,神色間的迷茫並沒有因為道衍的話而消散。
如今老爺子尚在,他朱棣是絕不敢輕舉妄動的。
老爺子雖然坐鎮京師,但卻掌控著一切,就彷彿一隻無形的大手,無論他朱棣怎麼鬧騰,都逃不出老爺子的掌控範圍。
這也是為什麼在後來朱棣上位以後,也學了老爺子那一套,將他那幾個兒子,還有那好聖孫玩得團團轉。
所以老爺子還在的時候,朱棣哪敢亂來,更別說什麼算計老爺子了,那純粹是自己找死……
……
從大明祖陵出來,回到泗水城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時分。
泗水城,這裡隸屬於盱眙縣,屬南直隸鳳陽府管轄。
泗水城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地處淮河下游,汴河之口,為中原區域之襟喉,南北交通之要衝。
在大明朝,泗水城達到了鼎盛期,城中船舶如流,店鋪林立,商賈蟻集,甚是繁盛。
這當中除了泗水城地處關鍵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即朱元璋的祖陵建其北側,每年的各類祭祀活動,可以說是使得泗水城成為朱明王朝的行宮,達到了空前的繁榮。
華燈初上,泗水城萬家燈火,一番繁華的景象。
朱元璋便是在泗水城外十三里的孫家崗出生的,後來才徙居濠州鍾離鄉,每年朱元璋都要回這裡一趟,所以對這裡非常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