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沢讓掩下心中疑問,像尋常小孩一樣晃動著雙腿,閒聊一般提到:“野犬是不馴的,把控不住狗鏈的傢伙會被他反口咬死。”
“就比如,三個月前你在機場和那名女性碰面的事情嗎?”陀思妥耶夫斯基單手託著臉,做回想狀,“她做過一段時間你父親的副手,就在他銷聲匿跡七年,又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而在此之前,他的副手好像是叫做……嗯……什麼來著?”
萩沢讓溫和地提醒他:“萩沢。”
“啊對!”陀思妥耶夫斯基單手握拳敲在掌心,“唉,其實我早該發現這一點的才對……這樣就不至於錯過你這麼久了。”
萩沢讓古怪地看著他:“你知道嗎?你這種語氣有點像是,被我父親渣了之後還被抱走孩子的情婦。”
陀思妥耶夫斯基“嘶”了一聲,“儘管知道是在開玩笑,但這樣的比喻還是讓我有些毛骨悚然。”
萩沢讓也是一臉後悔:“我也這麼覺得。”
繼而他又感慨道:“你這個情報販子知道得還挺多。”
陀思妥耶夫斯基依舊是那句話謙虛道:“小小把戲,不足掛齒。”
萩沢讓:“龍頭抗爭結束好幾個月了,你之所以還沒將注意力從橫濱挪走,是因為他嗎?不過很遺憾,他已經死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真摯而又虔誠地說:“不,我們該為他感到高興,因為他終於從這個充滿罪的世界上解脫了。”
萩沢讓:“是的,我確實為他感到高興,不過理由倒是與你有些差別。”
信仰者、充滿罪的世界、解脫……
原來如此!
萩沢讓恍然大悟。
看不出來這傢伙還想做一個拿起刀“濟世”的執刑者啊……
陀思妥耶夫斯基:“你在想什麼?”
萩沢讓:“你又在想什麼?”
陀思妥耶夫斯基:“你在想我正在想的事情嗎?”
萩沢讓:“你也在想我正在想的事情嗎?”
“……”
“……”
二人相視一笑,到此為止。
另一邊。
年幼的上司不在意突然出現的跟蹤者,三浦昌浩卻不能不上心。
他離開萩沢讓住宅的時候十分小心,在附近繞了幾圈,時不時還會在某個地方停上一會兒,很是花了一番時間。
不過在此期間,他並沒有發現車子被跟蹤的情況。
於是他這才開車回到港黑事務所大樓——儘管萩沢讓說他已經下班了,但他自認不能在這個時候下班。
他將這件事報告給了森鷗外,可奇怪的是,就連森鷗外聽完他的彙報後,也是如萩沢讓那般不太放在心上的樣子。
“讓君說你下班了?”
三浦昌浩正準備向老闆表明一番“老闆不下班,屬下怎麼能下班”的社畜決心,卻見森鷗外揮蒼蠅似的擺擺手,“那就趕緊下班吧啊,難得的休假哦。”
三浦昌浩:……???你還是那個連童工都要使勁壓榨的黑心老闆嗎???
很顯然,就在三浦昌浩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已經被自家狗比上司給帶歪了。以前他哪敢說他們頂頭大boss的壞話啊?哪怕只是在心裡嘀咕都不可能!
森鷗外抬頭看了他一眼,“還有什麼事嗎?或者說……你迫不及待地想要接更多工作?”
三浦昌浩回過神,立馬跟個撥浪鼓似的瘋狂搖頭,“打擾您了,屬下告退!”
看著三浦昌浩三步並作兩步飛快逃離首領辦公室,森鷗外搖搖頭,“果然和廣津說的一樣,性格有些跳脫啊……不過活潑一點也好,這樣才耐得住讓君折騰嘛。”
三浦昌浩開車離開港黑事務所大樓,在工廠大道上與一輛不起眼的計程車擦肩而過。
兩輛車反向行駛不過十米的距離,一輛裝滿了貨物的大卡車突然失控,輪胎打滑,車身從車道上整個斜飛出去,“轟”地砸斷了人行道上兩根相鄰的電線杆!
來不及剎車的計程車徑直撞上卡車車廂,車頭瞬間就凹了進去!而巧合的是,倒下的其中一根電線杆又剛好砸到了計程車的後擋風玻璃上。
輪胎劇烈摩擦地面發出的刺耳聲響與行人的尖叫聲交織成一片,從外後視鏡看到這一幕的三浦昌浩忽地眼皮子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浮出水面。
工廠大道距離港黑事務所大樓如此近,也是地下世界心照不宣的、屬於港口黑手黨的勢力範圍,這起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車禍,到底是意外事故還是人為事件,必須得弄清楚才行。
這麼想著,三浦昌浩便飛快地將車子停在了路邊,朝車禍中心地帶跑了過去。
然而當他靠近被撞得不成原樣的計程車,從破碎的汽車後擋風窗中,看到那個熟悉的後腦勺時,他的心臟驀地一跳,接著便沉甸甸地往下墜。
臉上的嚴肅頓時被慌張所取代,他撲到計程車後門,砸開裂成蜘蛛網狀的玻璃窗,反手伸進去開啟鎖上的車門——
前不久還與他說過話的男孩雙目緊閉,歪著身子一動不動地倒在後座上,身體周圍散落著或大或小的碎玻璃,頭部、脖頸處鮮血潺潺,底下的座位早已染成一片紅。
“萩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