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襲憐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最新鮮的大螃蟹,有男性一個巴掌那麼大!大概是陽澄湖出品的那種。
她掰下來一條腿,用蟹八件慢慢挑了吃,放進調好的靈魂蘸料裡沾上那麼一點,其實不用蘸料也好吃。
蘇瓷兒吃得眯起眼。
作為江南人,怎麼可能不喜歡吃大螃蟹呢!
蘇瓷兒慢條斯理地品,少年就雙手環胸站在旁邊看著她吃。
因為花襲憐被李茂生安排好好照顧她,所以他就獲得了她的房門鑰匙,能正大光明的進入她的屋子。
“吃上了,能走了。”花襲憐聲音冷硬。
蘇瓷兒一邊嘬著蟹腿,一邊搖頭道:“不行。”
“為什麼?”
“因為你還沒走。”蘇瓷兒抬頭看向花襲憐,“你知道的吧?這是夢。”
少年神色微動,然後突然笑一聲,“那又如何?”
“是夢,就該醒的。”
花襲憐臉上的笑緩慢收斂,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問她,“如果我不想醒呢?”
這次輪到蘇瓷兒疑惑了,“為什麼?”
這明明是噩夢,為什麼不願意醒?在蘇瓷兒看來,花襲憐將自己控制的很好,他並未殺生,這也就意味著他有離開噩夢的慾望。
少年長久地盯著她,眼神之中透出某種蘇瓷兒看不明白的東西。
突然,他偏頭什麼話也不說的徑直轉身離開,獨留蘇瓷兒一人對著三隻醉蟹發呆。
到底,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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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床大被軟,但蘇瓷兒睡得不好,因為隔壁廂房的女人一直在哭,哭得她睡眠質量如此美好的女人都差點神經衰落。
沒辦法,蘇瓷兒只能披著被子爬起來走到窗戶口跟她說話。
“別哭了,喝點水吧。”
女人依舊在嗚嗚咽咽地哭,她的身體靠著窗子,面色蒼白,眼神空洞。
“我的孩子還沒滿月,他離不開我的……”說著話,女人又捂住臉開始哭。
蘇瓷兒沉默了一下,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是被搶進來的,那個畜生,那個畜生在大街上硬是將我搶進來,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差點被他打死……”女人說著話,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
她雙手撐著窗戶,十指扣進碧色紗窗內,眼睛通紅,裡面滿是憎惡。
透過那條細窄的縫,蘇瓷兒看到女人的精神狀態似乎有點不對。
突然,女人猛地將手從窗戶縫隙裡伸出來,使勁的朝著蘇瓷兒的方向伸過去,“那個人,那個人是你弟弟吧?我都聽見了,你能不能讓他救救我?”
“求求你了,讓他救救我吧,求求你了,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孩子……”女人的聲音帶著泣血的絕望。
蘇瓷兒張了張嘴,最後卻依舊選擇沉默。正在這個時候,天色微亮,前面出現一個提著食盒的少年踏著晨曦之色出現在狹長的遊廊上。
少年身上的裝束依舊與昨日一般,只不過長髮束起,露出漂亮的肩頸線條,遠遠看去,整個人更顯出一股青蔥玉色,漂亮的像嵌在白色雪地裡的緋色珍珠。
冷風肆意而過,蘇瓷兒聞到了湯包的味道。
雖然是南方人,但蘇瓷兒很喜歡吃麵食,尤其是小籠湯包。
花襲憐離得遠,可他聽到了那個女人說的話。作為一個從地獄裡爬上來,不,原本就生活在地獄之中的惡鬼,花襲憐從來就沒有過同理心這種東西。
見死不救對他來說並非是貶義詞,而是用來自保的保命符。
別人能看到世上的美好,他卻只能看到世上的黑暗。
那女人顯然也看到了花襲憐,可她沒有說話,只是焦急又期盼地看著蘇瓷兒,希望蘇瓷兒能替她說說話。
花襲憐走到門邊,開啟鎖。
“咔嚓”一聲,鎖落。
兩人面對面站著,蘇瓷兒沒有說話。
花襲憐的眼尾瞥過隔壁那個焦灼的女人,他聲音冷淡的開口,問蘇瓷兒,“你會答應嗎?”
答應什麼?蘇瓷兒也下意識跟著看向隔壁廂房的女人。
對上蘇瓷兒的視線,女人的雙眸瞬時睜大,她急促喘息著,聲音嘶啞,“我,我只是想回去看一眼我的孩子,他還沒有滿月,他還那麼小,孩子不能沒有母親的……”
母親,孩子。
蘇瓷兒雙眸顫了顫,她的喉嚨裡湧上一股奇怪的哽咽感。理性被感性佔據,女人抖著眼睫,左手下意識搭上自己的肩膀,輕輕拍了拍,“如果能,那就……幫一把。”
少年面色不變,只是眸色咻然變冷,他道:“好。”然後將手裡的食盒遞給她後就轉身離開了。
蘇瓷兒拎著手裡的食盒呆呆站在那裡,她望著晨曦下少年被拉長的影子,又輕又薄,像飄忽不定的落葉,無根無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