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請喬鶴行吃飯,但等真的走進商場,鬱辭卻傻眼了,到處是烏壓壓一片的人,滿地都是飯店,卻連個空位置都沒有,門口還排著一長串的隊伍。
“我以前怎麼沒覺得這個小城有這麼多人。”鬱辭望著人群嘀咕道。
他轉頭有點無奈地看了喬鶴行一眼,“喬先生,這可怎麼辦?還不了你的玫瑰了。”
其實他現在打電話,也是可以有辦法弄到位置的,他到底是鬱家的小少爺,有的是人為他處理這些瑣事。
可是他看了看窗戶外頭,底下的音樂噴泉邊上聚了一圈的人,大部分人都拿著手機在拍小影片,他突然覺得這麼人擠人也沒什麼意思。
“要不我們回去吧,我請你吃燭光晚餐。”鬱辭笑眯眯地看著喬鶴行說道,“vip座位,雖然沒有音樂噴泉,但是好歹有小池塘。”
喬鶴行自然是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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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裡離鬱辭家不遠,他們上街溜了一圈,什麼也沒幹,就又抱著一束火紅的玫瑰花回去了。
現在已經七點多了,鬱辭沒準備自己下廚,打電話訂到了晚餐,剛回到家門鈴就響了。
他剛剛在路上買了香薰蠟燭,此時一個個點起來,放在院子裡的石桌上,外頭罩上鏤空的燈罩,昏暗的院子就有了朦朧的氣氛。
剛剛送來的晚餐也被鬱辭裝到了青花瓷的碗碟裡,這都是他媽媽當年喜歡的瓷器,這麼些年鬱辭一直小心存放著,裡頭還有個歐洲的古董小銀碟,他小時候,他媽媽總拿那個給他裝零食。
鬱辭退後一步,覺得這個七夕晚餐還是有模有樣的,喬鶴行買給他的玫瑰也被他放在桌上,火紅的玫瑰在燭光下不甚清晰,卻還是能看出飽滿嫵媚的輪廓。
他還給喬鶴行倒了點酒,但是自己只敢喝桃子汁。
喬鶴行和他輕輕碰了一下杯,“七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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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們一家人也經常在這裡吃晚飯,”鬱辭一邊吃一邊和喬鶴行聊天,“有一年中秋,商叔叔和我爸也過來了,四個大人和我一起坐在小石桌上,結果那時候我太小了,把果汁全潑在了商叔叔身上。”
但是在他記憶裡,這樣的中秋他只過了兩次,四個他生命裡最重要的親人都在他身邊,他年紀尚小,這麼美好的時候也不懂珍惜,潑了商鳴一身果汁還傻呵呵地笑,被他媽拍了一巴掌屁股。
“還有院子裡那棵桂花樹,秋天的時候,我媽媽會剪下好多枝,每個屋子裡放一點,整個房子都是香的。”鬱辭喃喃地說道。
他看著這個院子,他只在這裡生活了八年,但是這八年的生活卻在他的生命裡如影隨形,一踏進這個院落,那些過去的東西就撲面而來,纏繞上他的眉宇與心間。
喬鶴行握住了鬱辭的手,“以後我們還可以隨時回來。”
鬱辭這才回過神來,看見了喬鶴行漆黑的眼睛,裡頭倒映著燭火,也倒映著他。
鬱辭笑了一下,“我沒有難過,只是有點觸景生情。”
看喬鶴行像是不信,他又補充了一句,“我爸媽已經去世太多年了,我現在過得也很好,沒什麼不開心的。”
但他看著喬鶴行,心裡想,我爸媽要是能看見你在我身邊,一定會很高興的。
喬鶴行靜靜看了他兩眼,沒再說什麼,只是切了塊小牛肉送到鬱辭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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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睡覺的時候,鬱辭確實都沒再露出什麼傷懷的神色。
他和喬鶴行換上睡衣,一起睡在他小時候的床上,這張床睡下兩個成年人已經有點窄了,但也正因此,他們靠得很近,親密地擠在一床被子裡,小腿勾著小腿,肩膀挨著肩膀。
鬱辭指給喬鶴行看他小時候在床上拿小刀刻的字,好好一張雕花床,被他給毀了。
喬鶴行看著那歪七扭八的幾個字,說道,“你小時候還挺淘氣。”
鬱辭在床上晃著腿,沒否認,他笑了一下,露出一個很淺的酒窩,“我小時候其實可皮了,我爸老是狠不下心收拾我,我媽要揍我他就帶著我逃跑,所以我總是不知悔改。”
他真正懂得了乖巧懂事,是在孤兒院裡。
雖然他只在孤兒院裡住過幾天,但是那時候他父母剛去世,一幫子不認識的親戚圍在他家裡,把他媽媽桌上的首飾拿走了,把他爸爸掛在牆上的收藏品也拿走了,然而轉過頭看見他的時候,卻透出一股不耐煩,揹著他互相咬耳朵。
他什麼也沒有,只能抱緊懷裡的小熊貓玩具,那是他媽媽最後買給他的生日禮物。
但這些事,他並不想和喬鶴行說。
鬱辭翻了個身,鑽進了被窩裡,外頭已經是滿天星斗,夜涼如水。
他閉上了眼睛,聲音變得有點含糊,“我爸教我的第一句詩,就是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但我總是記不住,我聽見我爸問我媽,這真的是我們親生崽崽嗎?怎麼這麼笨啊。”
他聽見喬鶴行笑了一聲,說道,“是有點笨,暗戀我這麼久,背地裡送花送感冒藥,卻偏偏都不敢說。”
鬱辭在被子底下踢了喬鶴行一腳。
“睡吧。”鬱辭聲音裡透出一股濃濃的睡意。
喬鶴行應了一聲,在被子下握了握鬱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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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鶴行是看著鬱辭睡著的。
然而睡到半夜,喬鶴行從夢中醒過來,卻發現身邊已經沒人了。
他摸過手機看了一眼,現在是半夜三點,鬱辭那邊的床鋪已經變冷了,說明很久沒有人睡在上面。
喬鶴行披上衣服,也起身了。
鬱辭並沒有離家出走,喬鶴行在走廊上找到了他。
滿地的夜色裡,院子裡一點燈光也無,只能看見一個清瘦的影子,坐在走廊下的躺椅上,衣衫單薄,看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