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2 / 2)

“你……你不是人?”阿若感覺手腳發冷。

寧無點了點頭,見她衣衫單薄,便將外衣解下為她披上。

他的衣服上除了血腥味,還有一股淡淡的冷香。

寧無做完這一切繼續道:“那天天上下著微雨,我拎著從人間打來的酒正準備回家,剛走上這石橋,便看見你打著一把油紙傘站在橋上,淡粉的衣裳,長髮只用一根桃枝挽著,就像那雨後的桃花一般,又柔又清。我以為你是此地的神靈精怪,站在橋上是為了看風景,所以並未在意,卻沒想到你竟然攔住了我,說是來赴我的婚約。”

阿若聽到這裡不由愣住,因為這個男人的古怪,她不敢強調是他認錯了人,但聽他講的這個故事,她從他的話語裡,聽出了一種悲意。

“其實你我之間並無父母定下的婚約,只因為我與別人打了賭,輸了的人,就要娶你,後來,我輸了。那時的我才七百歲,連個女仙的手都沒牽過,卻就要結婚了,自然是不甘願的。”寧無若有若無的笑了笑:“你別看我當時對你惡狠狠的,可心裡卻慌的要命,因為我還小,從未想過要這麼早結婚,更因為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敢一上來就對我說要結婚的,但你卻說了,而且還說的那樣的平靜,明明結婚這樣重大的事,可你對我說的時候,卻像對酒館的老闆說給我來壺酒那樣的隨意,我那時候真的很生氣,所以將你推到後就跑了。”

阿若看著他的笑,那是一種有些無奈的笑。

寧無將被扯光花瓣的蒲公英丟下,又扯了一根野草在手中折來折去:“換做別的女孩子被我這樣對待早就不敢再出門了,可你卻找到我父親,說我辱了你的名聲,非要我娶你不可,可那麼多人拿你打賭,你為什麼偏偏讓我娶你?後來我才知道,你是為了救你妹妹,所以才想和我成親的,於是我更氣了,所以才亂砸東西,卻沒想到砸到了你,但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手那麼一滑,你又恰好站在那裡……”

他說完後又將折的不成模樣的野草扔掉,隨手又撿了一片樹葉:“你雖被我砸傷了,但傷的並不嚴重,可我就慘了,被我父親打了個半死,三天後就被送去和你洞房,我都懷疑我不是他親生的。”

阿若從他的話語裡聽出了委屈,可見他當時的確很難過,身上還疼著呢,就被父親派人扔進了婚房。

“所以那天,我很生氣,心裡想著,好啊,既然你讓我沒了自由,我也不讓你好過,於是故意欺負你,我那時是第一次與女子歡好,也不知自己的輕重,但教導我的禮官說,夫妻之事,若男子得了樂趣,會有翱翔雲端的快樂,若女子得了樂趣,會如泣如吟,宛如一汪春水,我那晚的確如在雲端,不,那種感覺比在雲端的感覺更好,而你,雖如泣,卻是真的在流淚,雖然你不發出一點聲音,但我知道,你很痛苦,一點也不快樂。”

他嘴裡雖說著男女之間最私密的事,但神色未有半分褻意。

而阿若,可怕的發現自己也並不羞澀,她聽著他的故事,就好像他口中的妻子真的就是她一般。

“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是你要成親的,明明你發過誓要好好隨我,卻在我快樂的時候哭的枕頭都涼了。”寧無嘆了口氣,沉默了許久後才又道:“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因為你有喜歡的人,所以你雖會順從我,任我沒輕沒重的欺負你,卻從未真心實意的喜歡過我,所以我曾經一度很恨你,恨你既然心裡沒有我,又為何要來招惹我,既招惹了我,又為何不真心待我。”

他的語氣越來越激動,可見對這件事無法釋懷。

他的這種激動,嚇到了阿若,她生怕他下一刻就會將她剝了吃掉。

好在也就是這麼短暫一會兒後他又安靜了下來,半晌後:“所以,我恨你的那段期間,做了很多你不喜歡的事,你越不喜的,越害怕的我就越想去做,因為只有那時候你才不會想別人,只會想著怎樣討好我,讓我快點放過你,雖然阿孃勸過我不要太過分,說我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自食惡果,可我並不相信,因為你發過毒誓,說會永遠在我身邊,永遠不會離開我,我將你的話當了真,卻沒想到你……”

話到這裡,他沒有再說下去,眼睛裡都是痛苦之色。

他在傷心,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當他驚慌失措的飛到空空潭邊時,只見到裡面飄著的粉衣和桃木簪。

空空潭之水,噬魂奪魄,劇痛無比,只是碰觸一下便勝雷擊火烤萬倍而無法忍受,可她卻那樣平靜的就跳了下去,連掙扎都沒有,否則如果她呼救一聲,守潭的鬼差便會立時發覺,可她卻沒有。

她抱了必死的決心,而且沒給他任何的機會。

後來,在她死後的第五百年,他練成了能夠執掌冥司的大悲願力,那時,他也不過一千六百歲。

而三界內這個年紀的男仙,包括他的八個哥哥,不是在父母的庇護下悠然自得,就是懵懂的與他們喜歡女仙愛戀。

再後來,他的父君說:孩子,我從未想過要用這種方式讓你長大。

可見,他那雷厲風行殺伐果斷的父君也後悔了,後悔當初的逼迫害了兩個孩子。

寧無平復了一會兒又道:“本來這些話我打算等你恢復記憶後再說給你聽的,但我們之間誤會極深,我怕你一想起過往就不願聽我說了,人人都說是我苛責待你,所以才讓你離我而去,可誰都沒有想過,我經歷這些的時候,也是個才剛剛長成的孩子,從未有人教過我要如何去愛一個人,當我好不容易磕磕絆絆的學會的時候,你卻那樣決絕的離開。”

他說這些的時候,眼睛裡極悲,雖然喜歡到骨子裡的人此刻就在眼前,他還是覺得心如刀割,因為那過去的一千年,在他的生命裡是難以承受的痛。

阿若聽完後怔怔的看著他,眼角不由自主的滑落一滴淚水。

可是,她的名字是李阿若,她不是那個與這男子有著痛苦糾纏的女仙。

她現在,只想快點回客棧,和行元一起快快的離開,離得越遠越好。

然而寧無卻從懷裡拿出一枝晶瑩剔透的細草,細草約兩寸長,散發著淡藍色的光芒,在這黑夜裡,猶如一束星光。

“這是凝魂草,是我這幾日潛入南海之南的歸墟之中,殺了無數妖獸才摘回來的,有凝聚仙神失散神識的作用,若為父母兄弟姐妹凝魂識,服下後以自身半數鮮血相喂便可,若為愛侶凝魂識……”他說到這裡頓了頓:“若為愛侶凝魂識,服下後兩身歡好,則愛侶魂識可回,所以,玉煙,你回來我身邊吧。”

他話音一落,只見地面憑空起了一小樓,樓外桃花飛舞,樓內溫暖如春,飄渺的紗幔隨風輕舞,數顆明珠溫柔的點綴在一張大床的四周,床上一條羅被,被上是鴛鴦戲水,這是玉煙當年親自繡的。

阿若瞪大了眼睛詫異的看著這一切,她的慌忙之間,寧無的手正溫柔的撫上她的臉龐。

可下一刻,她卻一把拔下頭上的簪子抵著自己的頸脈,眼神雖驚慌卻決然:“你再碰我一下,我便死在你面前。”

她雖知他不是凡人,卻並不知他是冥君,執掌三界生死,她的威脅對他根本就毫無用處。

可寧無還是緩緩收回了手。

阿若依舊用簪子抵著自己,因為用力,面板已經被劃破,有絲絲縷縷的鮮血順著脖子流下,可她並無懼色:“這位公子,你口口聲聲說你愛著你的妻子,但在我看來,她既然日日夜夜與你在一起,不可能感受不到你的心意,雖你剛才沒有明說,但我猜她後來應該是自盡離你而去,可見她是寧死也要離開你,所以即便她感受到了你的愛,可你一定還有其他的事情讓她絕望無比,所以才決絕如此,還有,這世間,並不是所有的愛都應該被原諒,錯了,就是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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