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一直神情恍惚的佟佳皇貴妃,見著永壽宮宮人作勢要拆掉,突然便回神,大聲喝止,又對著景仁宮宮人吩咐:“攔住他們。”
作為皇貴妃,儘管不掌宮權,但佟佳皇貴妃還是有威勢在,永壽宮宮人猶猶豫豫地望著鈕祜祿貴妃,不敢上前,景仁宮宮人一字排開,擋在靈堂前。
“拆!”鈕祜祿貴妃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一個是位同副後的皇貴妃,一個是手握宮權的鈕祜祿貴妃,兩宮主位呈對峙之勢,劍拔弩張,氣氛緊張的一觸即發,一個火星子蹦進去便能燃起熊熊烈火。
其餘人等大氣也不敢喘,唯恐呼吸過重驚到哪位主子。
就連惠妃和榮妃,也縮了回去,不敢勸阻。
這麼下去,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罷了,便當幫幫小格格了,雲珠暗歎一聲,跨一步走了出來。
雲珠的這一步,打破了隱隱的平衡,凝滯的氣氛又流動起來,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雲珠。
“娘娘。”雲珠挺著肚子,和佟佳皇貴妃與鈕祜祿貴妃成犄角之勢,她見兩人目光都看向她,施施然地頂著驚呼,向佟佳皇貴妃方向走去。
這由不得其他人不驚呼,佟佳皇貴妃此時的行為,已經和理智無關,德妃身懷六甲,一不小心衝撞了去,傷了腹中之子,又如何是好。秋菊和冬梅急的臉上表情都扭曲,卻礙於雲珠的視線,不敢阻止。
雲珠也不是魯莽之人,她既敢去,自是有著把握,從佟佳皇貴妃看過來的那一眼,雲珠便知道,皇貴妃已經心如死灰,往日的恩恩怨怨已被拋之腦,除了小格格的後事,沒有什麼能引起她的注意。
平底繡鞋在青磚上幾乎踩不出聲音,所有人卻都盯著雲珠的腳步,就連鈕祜祿貴妃,也止住氣憤,看著雲珠一步一步地走到佟佳皇貴妃身旁。
只見雲珠輕輕湊到佟佳皇貴妃耳旁,不知說了些什麼,皇貴妃神情終於動了,她扭過頭,直直地盯著雲珠,卻只見雲珠同樣直視著她,眼中沒有任何退縮與惡意,好半晌,佟佳皇貴妃才僵硬地點頭:“你說得對。”
隨即示意景仁宮宮人,將靈堂撤去。
她自己則木然地走到小格格身旁,坐了下去。
這個變化,讓這一屋子的宮妃看著雲珠的眼神都變了,眼見著便要打起來的氛圍,也不知德妃說了什麼,居然讓一直看她不順眼的皇貴妃妥協了。
就連佟佳貴妃,看著雲珠的目光,都不對勁起來。
其實,雲珠說的話格外簡單,她只湊到佟佳皇貴妃耳旁,輕聲說了一句:“娘娘可有考慮小格格安葬之事?”
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是讓佟佳皇貴妃改變主意的關鍵。
時人講究事死如事生,然而對於夭亡之人,卻什麼講究也沒有,甚至認為將孩子葬入祖墳會招來災難,清宮中夭折的孩子,多是以火焚燒,然後揚於天地之間,但凡佟佳皇貴妃想為小格格運作一個安寢之地,便不能再鬧出什麼事來。
像在宮中搭靈堂這種扎人眼的事情,越少越好。
對於滿人的規矩,佟佳皇貴妃比雲珠還要明白,她只是被小格格的死刺激地失了章法,被如此一提醒,瞬間便明白過來。
劍拔弩張的氛圍散去,但宮妃們依然人人自危,唯恐再遇見高位嬪妃的衝突,因此在給佟佳皇貴妃行過禮,又將探望禮品放下後,紛紛找藉口離開。
景仁宮中,又只剩下妃以上的幾人。
鈕祜祿貴妃環視著已經被收拾乾淨的宮殿,這才面色難看地率人離開。
後續佟佳皇貴妃如何操作,雲珠不得而知,她最後得到的訊息便是,佟佳一族的墳地不遠處,有一處福地,被貴人買下。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這事之後,佟佳皇貴妃徹底頹廢下去,她每日裡只痴痴地看著小格格的衣物,好似小格格還在一般,對於宮中諸事再不關心,只關起門來過自己日子,全然不是從前那般模樣。
第127章 生女(第一更)
紫禁城的天空,好似被陰雲籠罩,宮內氣氛壓抑地不成樣子,佟佳貴妃沉浸在喪女的傷心之中,宮中之人,無論是妃嬪還是宮人,遇見高興的事情也有意無意地收斂起喜色,唯恐被佟佳皇貴妃看見,惹了她的記恨。
這份愁雲慘淡之景,直到閏六月末,南邊快馬加鞭傳來喜訊,施琅攻克澎湖。
戰報從大清朝的最南邊,快馬加鞭地送到了大清朝的最北邊,到了正在巡視邊防,召見蒙族王公的康熙手中。
當是時,康熙正結束了一天的圍獵,在一片水草肥美之處,設宴招待從蒙古各部趕過來的親王、臺吉們。
皇太子胤礽年歲尚且不大,表現卻可圈可點,很有一國太子風範,康熙龍心大悅,將胤礽的座位安置在比他稍微低一個臺階之處,嚐到味道尚佳之菜便令宮人給皇太子送去,眼中全是吾家有子初長成的喜悅之色。
大阿哥胤褆和三阿哥胤祉坐在下首,城府尚淺的眼中,露出不忿之色,同為皇阿瑪的兒子,就這麼幾步路的距離,卻君臣名分卻定。
馬蹄聲重重踩在地上,直衝宴席之處。
隨駕侍衛警覺地將手放在長刀上,滿蒙王公們酒酣耳熱,慢了一拍,隨後也站了起來,虎視眈眈地看向聲音傳來之處。
而胤褆,卻三兩步邁過之前在他眼中猶如天塹的距離,擋在康熙身前,繃著臉以身護衛皇父。
胤礽都被擠出一射之地,他回頭,見康熙已經被侍衛密密麻麻圍住,沒有他插入的地方,胤礽緊抿著唇,將正慌亂不已地胤祉一把扯過,護在身後。
唯有康熙,在這一片兵荒馬亂中鎮定自若,甚至眼中還有隱隱的喜悅與期待。
馬蹄嘶鳴,一匹烏黑髮亮的駿馬衝了進來,高高揚起的步伐間,肌肉繃出優美的弧線,這馬由於長途奔波,已很是疲累,但在坐的滿蒙貴族,都是從馬背上打天下之人,一眼便能瞧出該馬神駿非常。
不由在心中暗讚一句:“好馬。”
不自覺的,眾人的視線紛紛往上移去,猜測著是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敢在御前騎著如此駿馬賓士。
亦或是,誰有如廝盛寵,能得康熙允許,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
順著馬蹄往上看去,卻見馬上之人不是他們所熟悉的任何一個王公,策馬之人風塵僕僕,一身衣裳已經被風沙變了顏色,但從粗糙的布料,冒出的線頭,可以看出此人身份必然不高。
這便更讓人驚異。
直到有眼利的大臣,瞧出在風沙之下衣裳的本來面目,原本老成持重的大臣,急急往前走去,直直盯著馬上之人,這更讓人驚詫不已。
康熙卻沒有解釋的意思,見著來人,他眼中喜色越來越重。
近了,近了,幾息之間,馬匹便到了宴席的外圍,被守在外圍的侍衛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