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元月之後,天氣逐漸轉冷,街道、集市上,人行往來明顯減少,只有到日頭高照時分才會多一些,不論是貴族還是黔首,普遍都選擇在家貓冬,如非必要不怎麼外出。
但總有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寒風的人。
比如要按時參加廷議的朝臣,要準時當值的秦吏,迎來送往做生意的商人,迫不得已出來撿柴薪的貧民……
還有毫不在意寒風的人。
比如秦王政。
夏無且抱著藥箱端坐在馬車一角,看看居於車廂正中,低頭批閱文書的君王,內心欲哭無淚。
——他是為某位小友操
() 碎了心,但沒想到用力過頭!會讓秦王政一時興起去查夏稚唯啊!
結果這一查之下……
馬車平穩行進,夏無且偷偷從車窗的細小縫隙裡向外窺視,隱約看到某個騎馬隨行在旁的俊雅青年,眼底的崩潰更是繃不住地流瀉出來。
長公子在外騎馬,他坐在車裡……打住!他不是要想這個。
夏無且回憶之前發生的事,雙目無神。
秦王政自南郡回到咸陽後,蒙恬繼續擔任他的中郎將,原隨侍在王上身邊的蒙毅遵從之前的王令,和治粟內史去統籌負責開春種植高產作物一事。
王上要查夏稚唯的動向,當然是隨口吩咐蒙恬,但蒙恬跟夏稚唯什麼關係?
額……
夏無且一時卡殼。
他還真沒法概括這兩人的關係。
反正相親相愛談不上,說牽扯不清好像又哪裡不太對勁……
總之,王上說要查夏稚唯,蒙恬人都沒離開前殿,直接不打磕巴地將所有事情說了一遍,包括扶蘇公子見過那小女子,還給人家教習字帖的事。
當時秦王政沒什麼反應。
然今日一個時辰前,王上卻趁長公子來彙報趙國舊貴族一事,對其加以詢問。
長公子從頭到尾沒想隱瞞,點頭承認確有此事。
秦王政深知長子的秉性,見他欣賞夏稚唯,不由得多問了兩句。
扶蘇知無不言,最後提及夏稚唯近期在集市開食肆、坐診,咸陽內反響很大,且食肆僱工涉及到傷退士卒,他正要抽空去巡視一下。
秦王政沉思片刻,放下文書和刀筆,起身道:“冬季常有寒凍,去年大雪壓垮咸陽十幾戶民居,不知道今年如何。”
扶蘇愣了一下,遂即笑著發出邀請:“父王若是有空,不如和扶蘇一起出去轉轉?”
夏無且當時:“……”
整個人都是迷茫的。
只能說,這也就是長公子才能這麼自然得說出這話。
夏無且考慮到秦王政前段時間身體不適,正在琢磨怎樣讓王上別嫌臃腫多穿點。
趙高在旁滿臉憂色,委婉勸說,道天氣寒冷,今日大風,王上要是受涼怎麼辦?
這話本身沒有什麼問題,但夏無且怎麼聽怎麼覺得這話拐著彎在說扶蘇公子“讓老父親大冬天出門是為不孝”。
夏無且差點兒翻出白眼。
秦王政最重長子,扶蘇出生時正值前朝後宮勢力混亂,每逢生病,秦王政都是讓作為親信的他去診治。
他好歹是看著扶蘇公子長大的,趙高給公子上眼藥,那他能忍?
夏無且當即挺身而出,一本正經地掉書袋,言即使是冬季,久居室內一樣對身體無益,況且王上體魄強壯,只要別吹風就沒什麼大問題。
然而現實是,天下最尊貴的父子倆誰也沒打算理會他和趙高你來我往,見長公子邀請而秦王政預設,守在殿門口的蒙恬立即就把馬車和隨行護衛準備好了。
直到夏無且快速收拾好藥箱,聽從王令“隨侍左右”坐在馬車裡後,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等等、這對天下最尊貴的父子倆是要去視察誰來著???
〈83〉
又來了又來了又來了。
鼻子發癢,某種衝動愈來愈烈。
稚唯扶了一下口罩,扭頭對韓通道一句:“刀筆不順,我去換一支,讓病者稍等啊。”
接著就匆匆離開座位,握著刀筆跑去食肆後院,狠狠打了個噴嚏。
系統擔心問:“阿唯你別不是被傳染風寒了吧?”
稚唯順手給自己把脈。
[沒有別的症狀啊……]她閉眼咬牙道,[算了,等會兒再灌碗蔥薑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