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之所以不提醒他。
是想被他拉著多跑一會兒吧。
雲深回溯過去,自戀地得出了這麼個結論。
忽然很想坐時光機回到那天晚上,戳一戳溫柚漲紅的臉。
雲深垂著眼,自嘲一笑。
他什麼時候也開始冒出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晚風朝南吹,雲深也跟著地上的落葉往南走。離開實驗樓不遠,他目光忽而被全校最恢弘的建築物捕捉。
體育館。
所有大型慶典和儀式,幾乎都在這裡面開展。
體育館再往南就是學校大門,馬路上車輪軋過的聲音依稀傳來,雲深回憶校園生活的旅程,差不多也該結束了。
就在這時。
雲深站在體育館外邊,腦海中忽然極其清晰地,浮現出了他畢業離校那天晚上,在這裡遇到溫柚的情形。
悶熱粘稠的夏夜,少女身穿合唱團演出服,站在一盞昏黃的路燈下,詫異地喊了他一聲“學長”,問他為什麼這個時候離校。
雲深現在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因為老雲膽囊炎發作住院,醫院和飯館兩頭都急需人手,所以他連畢業晚會都沒參加,連夜收拾行李離校了。
那天夜裡。十六歲的溫柚抬眸看著他,眼中深藍色的池水蕩起漣漪,她嗓音隱隱發顫,結巴地道:“學長,那個,我有話想跟你說……”
那是雲深在這所學校待的最後一天。
他卻連這點耐心也沒有,一句話都沒空聽她說完。
雲深現在已經知道了。
元宵節那天,溫柚說的話不是開玩笑。
十一年前的這個晚上,她鼓起了所有勇氣,拋棄了一切遮掩,是準備當面對他告白的。
但他忽略了她燒紅的臉頰、緊張的表情、侷促的動作,以及那雙澄澈至極的、總是溫柔地仰望著他的藍色眼睛。
他揹著沉重的行李,冷漠地轉身就走。
在那個潮悶的夏夜裡,在那盞暗淡的路燈下,將她一個人丟在了原地。
然後這麼多年過去。
-
溫柚定的起床鬧鐘時間是八點。
以前每次鬧鐘響,溫柚都要掙扎一會兒,至少拖個三五分鐘,才能支著朦朧睡眼坐起來,如果一不小心摔回枕頭上,她也能立刻入眠,高低再賴它一會兒。
但是最近一段時間,她時不時在睡夢中被同事call醒,飛奔去公司debug。折磨漸漸形成習慣,溫柚在天亮後睡眠自動變得很淺,時刻警惕著有什麼事要發生……
譁——
蠶絲被被掀開,布料窸窣摩擦,身後的床榻微微陷下去,溫柚腦中的弦也被波動了。
即便在戀愛上面,溫柚也很有學習精神。她最近在苦心練習抱人側睡,此時懷裡正抱著一個半人高的抱枕,手臂和腿都壓在上面,脊背後面忽然貼過來一具溫熱的身軀時,觸感異常明晰。
溫柚立刻睜開眼,淡淡的琥珀木清香繚繞過來,是雲深的浴液味道。
昨天他說明天回來。
溫柚以為,最快也是下午。
這會兒天剛亮不久。難道他坐紅眼航班趕回來的嗎?
這麼短的時間,去北城能處理什麼事。
溫柚心跳雀躍起來,腹誹道——
回來就回來,自己沒房間睡嗎?
洗完澡直接躺到她床上是什麼意思?
不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