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蕊等人終是覺得不對勁,跟著追上了山來。然而等她們到的時候,陸芷蘭已經仰頭,纖指優雅地捏著茶杯,朱唇微張,將杯子裡的東西一飲而盡。
“民女陸芷蘭,一心一意愛慕皇上,只求皇上讓民女伴君左右,必定一生一世,永不離棄。”
秋風烈烈,吹得她的裙子和長袖不停翻飛,芳蕊大喊了一聲,就見自家主子回過頭來,朝她嫵媚地一笑,唇紅齒白,眼裡泛光,然後緩緩地倒了下去。
開啟藥瓶子,將逍遙散倒進茶杯,陸芷蘭低聲笑了笑,喃喃道:“現在你應該已經喝了孟婆湯了,我去追你就剛剛好吧?這次我將所有的東西都放下了,心裡再也不會有別人了,等追上你,我一定對你說真話。”
逍遙散,任逍遙,解世間之煩憂,免紅塵之苦楚。不能被埋在一座山裡,那好歹飲同一種毒吧。
“最後那一杯茶好喝嗎?”她垂眸:“你要是對我多一點防備,讓人檢查了那茶再喝,也不至於落到今日這般地步。好歹是個帝王,你怎麼就那麼笨呢?”
芳蕊傻了,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抱起她的身子探了探鼻息,怔愣了半晌。
拿了香案出來擺上,點燃三根香往香爐裡插好,又拿了兩個杯子出來,並著個藥瓶子。
九重山和崇仙山隔得那樣遠,她怎麼捨得就死在這裡的?
“我沒資格給你殉葬,黃泉路上你可能都不再想看見我,所以我就不過去了,就在這裡吧。”
“主子……”喉嚨裡哽得難受,芳蕊抱著她的屍體,忍不住大哭起來。
“我該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她看著對面皇陵所在的崇仙山,笑道:“這世上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一個人,除了你。”
她是一直陪在主子身邊的,只有她知道主子的掙扎和痛苦,知道她的不甘和無奈。本以為她可以平靜地過完這一輩子的,不是還要去搶相爺嗎?不是不會給明德帝殉葬嗎?為什麼……為什麼還是選了這條路?
慢慢登上了山頂,風吹得她衣袂翻飛。陸芷蘭鬆了口氣,拿出包袱裡的酒罐子,喝了一口,然後盤腿坐下。
沉睡中的沈在野莫名地就被驚醒了,起身茫然地看著四周,皺了皺眉。
她只是他們手裡的棋子,掙不開也逃不過。
桃花翻了個身,也醒了過來,眼裡滿是憂傷:“外頭出什麼事了嗎?”
可是,就算她想那麼做,他們怕是也不會放過她。陸家的人性命都還在沈在野的手裡,他與她一言不合想鬧脾氣的時候,他都總會拿出來威脅。雖然知道他只是嘴上說說罷了,但她知道,就算沈在野不會下手,焦常安也會下手。
“怎麼?”沈在野挑眉:“你睡著了還能感覺到出事?”
現在想想,她要是早些放下就好了,安心地跟在明德帝身邊,陪著他就好了。
慢慢坐起來,桃花披散著頭髮,皺眉道:“突然覺得有點心酸,也不知是夢境還是什麼,好像有誰在哭。”
這就是他們想要的目的,她幫他們達到了,然而從此開始,她便一直活在了對明德帝的愧疚和對沈在野的怨恨之中,日夜輾轉,不得安眠。
沈在野一頓,仔細聽了聽外頭。
“你們兩人竟然是兄妹?”在他們見面的時候,明德帝長出了一口氣:“朕還一直查不到蘭兒的底細,若是如此,那朕也就放心了,沈愛卿與朕之間有了蘭兒,那朕必定會更加信任你。”
的確是有人在哭。
在與沈在野見面之前,她一直都很平和,然而在相見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心裡不是沒有埋怨,也不是可以完全不在意的。明德帝的溫柔寵溺沒能消了她的執念,以至於後來一步錯,步步錯。
芳蕊哭著回來,跪在爭春閣門外大喊:“相爺!”
哭笑不得,她不能否認的是,被人寵著的感覺真是太好了,以至於她慢慢地也將這個人放在了心上。
心裡一跳,沈在野連忙翻身下床,披了外袍便開啟了門:“怎麼了?”
陸芷蘭是有感覺的,她感覺得到最開始明德帝只是想征服她,然而日子久了,他也動了真心,便慢慢地對她卸下所有的防備,放下了帝王的架子,溫柔地擁著她道:“你告訴朕你未婚夫是誰,朕讓人殺了他。”
“主子……主子在九重山上。”芳蕊一邊磕頭一邊道:“求您去看看吧,奴婢沒辦法將她帶回來。”
本以為兩人都是不帶真心地開頭,她在宮裡的日子定然不會好過,誰知道她進宮之後,明德帝竟然是將三千寵愛都放在了她一人身上,哄著疼著,要什麼給什麼。
九重山?沈在野皺眉,立馬讓湛盧去備車。湛盧應了,屋裡的桃花也連忙起身,順手將頭髮挽在身後,穿了衣裳就跟著沈在野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