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去了一趟印度的緣故,中垣總覺得腦子有些混亂。
“好奇怪。”
他自己也時常這麼覺得。
為了振奮精神,他一直待在風風火火的羅絲身邊,並試著向她學習。這一招很有效,至少使他感覺似乎已經找回了對人生的關心。
然而這一次,羅絲卻有點兒不正常了。
“真可怕……”
聽到羅絲自言自語,中垣忍不住開口問道:“什麼可怕?”
羅絲不做聲。
與北杉醫生見面之後,她就一直這個樣子,似乎什麼事令她迷惑、煩惱。
雖然中垣並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但看到羅絲的樣子,不禁有些擔心,便又追問道:“反間諜的事嗎?”
羅絲還是不做聲。
中垣無法從她的表情判斷出“是”或者“不是”。或許,其實她根本就沒想過反間諜的事。
不過,羅絲此行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父親確實被日本諜報機關收買,並做了反間諜。如此看來,當年被憲兵將校岸尾常三恐嚇的那個“外國人”,應該就是羅絲的父親了。那麼可以作一個簡單的推理:殺害岸尾常三的會不會是羅絲的父親?而魯桑太太與羅絲父母之間的複雜關係,似乎已經超出了想象,想來確實有些可怕。
“火災發生時,令尊確實不在神戶哦。”
中垣極力想要打消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他本想笑一下,但因為過於擔心羅絲,根本擠不出笑容。
突然,羅絲開口了:“那麼,在藍桉樓殺害魯桑太太的又是誰呢?”
“目前還沒法弄清呢!”中垣厲聲回答道,就像在呵斥羅絲一樣。
羅絲再次沉默了起來。
“她想得太多了。”中垣心想。
反間諜事件早已成為歷史陳跡,而那些相關人員,大部分也都不在人世了。人際關係複雜的魯桑太太,當然不可能再因為這件事被殺。但羅絲似乎有意把魯桑太太的死和父母扯到一塊兒了。
中垣能理解這種心理。在任何人的眼裡,宇宙都是圍繞著自己轉動的。
中垣和羅絲是在縣政府北側的咖啡廳見面的,因為扶桑女子大學的石村校長曾經嚴肅地告誡過羅絲——
“英國那邊的情況我不清楚,但在日本,身為一名教育者,必須注意自己的私生活。所以請儘量避免有男性訪客,不管是學校裡還是藍桉樓。如果非見不可的話,就請在外邊見吧……另外,儘量找人少一些的地方。”
所以羅絲才在山腳下找了一家遠離鬧市區的安靜的咖啡廳。
羅絲覺得整顆心似乎掉進了無底深淵,同時也明白中垣正伸出手,要把自己拉上來。
“中垣,放開我吧。”
這句話在她心裡徘徊了很久,卻始終沒能說出來,因為她無法拒絕別人單純的好意。
“媽媽要是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麼做呢?”
羅絲左思右想,還是想象不出,以母親耿直的個性會如何應對他人的好意。可惜母親已經去了遠方。
看到羅絲默不做聲,中垣感到心慌。他覺得,雖然羅絲已經把拜訪北杉的經過告訴自己了,但或還許保留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從沒見過那樣陰沉的表情。”
羅絲曾不止一次地這麼說。
莫非,她也染上了北杉醫生身上那種陰沉?
只是這樣的猜測未免過於籠統,也不符合現實。羅絲以“姬路之行”為分界線,前後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這種轉變,一定存在有某種具體的原因。
“再深入調查一下馬歇爾事件!”
中垣覺得,這就是整件事的關鍵所在。因此,他又約王慎明見了一面。可惜除了之前說過的情況之外,並沒有什麼新發現。
“當時我被遣返回國了,所以,有關那件案子,我真的是毫不知情。”當時王慎明不耐煩地說。
“會不會是有人告密?”中垣緊追不放。
“那件事,我已經不想提了。”王慎明一臉不快。
因此,中垣只能把希望寄託在當年吉岡二郎——那個曾經深入調查過這件案子的報社記者身上了。
聽說須磨祥順寺的檀越6中有與B報社相關的人,所以中垣決定先找島田良範打聽一下吉岡二郎的訊息。
“小事一樁,或許還能為我的小說提供素材呢。話說回來,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島田良範晃動著肥碩的身子說道,因為中垣的父親特地從信州寫信來,讓中垣儘快決定今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