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內心深處的較量

小說:別和她說話 作者:遇瑾

老婆苦著臉嘆了口氣,無奈地點點頭。恰在此時,兒子開啟自己的房門,不安地佇立在門口,揉了兩下惺忪的睡眼,用怪異的目光盯著我。

“蛋蛋?”老婆趕緊走上前去,“媽媽把你吵醒了?”

兒子連忙搖搖頭:“沒有,我想尿尿。”

我也走上前去,摸摸兒子的腦袋,對他笑笑。他也對我笑笑,但笑容侷促而緊張。我當時的心思全在X身上,一言不發地進了書房,老婆則拉著兒子去了衛生間。

我坐到書桌前,取出湯傑超交給我的死亡資料,從前到後緩緩翻看,前六個死者,分別是謝博文、丁俊文、陳曦、王偉、趙海時、何玉斌。第七個死者是劉向東,但他根本沒死,他的死亡日期2009年11月8號,其實是我和葉秋薇第一次交鋒的日子——在資料中刻意提到這個日期,或許也是某種暗示。

第八個死者名叫於康,剛看見這個名字,我眼前就出現了一個虎背熊腰、雙臂刺滿紋身的男人形象。緊接著,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湧入腦海,我隱約回想起來:那是2003年的7月,我去過本地南郊的一個村子,向村民們打聽了這個名叫於康的男人。我瞭解到許多有用的信心,於康的家庭、成長經歷、性格特點,等等。一個村民告訴我,於康小時候曾被卡車傾倒的沙土掩埋過,差點喪命。後來,我正是抓住於康對於大型卡車的恐懼,透過暗示使他產生了“希望被大型卡車碾壓”的逆向強迫症,最終引導他死於西四環的一場車禍。

我迅速看了一眼資料:於康,男,生於1977年,本地人,無業,於西四環被一輛重型卡車碾壓致死。經交警部門鑑定,於康對交通事故負全責。

資料上並未標註其死亡日期,但我記得清清楚楚,他死於2003年8月初,是我設計殺掉的。至於為什麼要殺他,我一時想不起來。

我狠狠地搓了搓額頭,把資料翻到第九頁:陳同敬,男,生於1972年,本地人,無業,從賓館高層墜樓身亡,經鑑定系自殺。

反覆讀了幾遍之後,我想起了這個陳同敬。他是個身材臃腫的肥胖男人,光頭,小腿比我的大腿還粗一圈。雖然不記得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但直覺告訴我,他是個面善心狠的人,而且是個極其噁心的人。我還依稀記得,他有明顯的衝動型人格障礙,極易受到來自他人行為的暗示。我正是利用了這一點,透過挑撥他和朋友、家人之間的關係,引導他在衝動之下跳樓自殺。

他的自殺事件,好像是2003年的秋天,10月份前後。

第八和第九個死者都是我殺的。我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往後翻看。第十個死者名叫馬石元,印象裡,他是個不愛說話的人,身材偏瘦,但渾身都透著兇狠和戾氣。人們都怕他,我也怕他——我為什麼會怕他?我記不起來和他之間的事,但能大致記起他的下場:他喜歡壓抑怒氣,伺機爆發。正是利用這一點,我設計引爆了他的怒火,讓他衝入鬧市區砍傷多人,隨後被警方當場擊斃,時間是2004年正月期間。

我掃視了一眼資料:馬石元,男,生於1975年,本地人,XX汽修公司職工。在市中心XX廣場持刀砍傷無辜群眾7人,被警方當場擊斃。

他也是我殺的。

我繼續往後翻,第十一個死者:張義軍,男,生於1960年,本地人,XX裝潢服務公司總經理。

我一時愣住,資料裡提到的這個張義軍,是我過世多年的一位族叔,白天在派出所裡跟何海峰交談時,我還下意識地提到過他的名字。他和我父親共一個高祖,雖然血脈上早已疏離,但交情一直不錯,他於九十年代初從家鄉進入城市創業,期間,父親還給過他極大的物質幫助,我們兩家也保持著較為親密的來往關係。2004年冬天,他在大街上死於急性心肌梗塞,我還出席了他的葬禮——

想到這裡,一些久遠而新鮮的記憶鑽入思緒,和原有記憶發生了碰撞與融合。我清楚記得:2004年初冬,我對張義軍的心理狀況進行了深入調查,發現他童年時期受到過狗的驚嚇。後來,我正是用狗引爆了他的綜合性恐懼,導致他死在了大街上。

張義軍、我的族叔,是我殺掉的?!儘管我一時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但對他的調查、計劃、暗示過程,全都在腦海中展露無遺。沒錯,是我殺了他。可是,我為什麼要殺他?我努力回憶了兩分多鐘,還是沒能想起具體原因,只是隱隱覺得,張義軍似乎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又過了一分鐘,我停止思索,再次掃了一眼張義軍的名字,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此前,我曾不止一次地翻閱死亡資料,為什麼對劉向東之後的死者都毫無印象呢?其他人也就罷了,張義軍可是我的親戚,而且和我們家有著多年的來往,如果我在資料裡見到過他的名字,一定不會不記得。可是當晚,我卻覺得自己是第一次在死亡資料裡看見張義軍的名字,這該如何解釋呢?

難道資料被調換過?不對——我翻了翻前七頁,每一頁的空白處都寫滿了關於死者心理狀況的資訊,而且毫無疑問都是我的筆跡,資料不可能被調換過。可如果一直是同一份資料,為什麼我會覺得從沒見過張義軍的名字呢?如果我之前看到的第十一個死者真的不是他,又會是誰?我想了很久,也沒能想起其他名字,反而開始覺得,自己此前好像確實見到過張義軍的名字。

到底哪種記憶才是真的?我趴在書桌上,用手撐住額頭,腦子有點亂。此時,老婆推門而入,走到書桌前,把手放到我背上,遞給我一杯茉莉花茶。我接過杯子,她輕撫我的後背,隨後一聲不吭地離開書桌,從聲音判斷,她應該是坐到了我身後的沙發上。我喝了幾口茶,原本因思索而產生的燥熱頓時消散了許多。剛放下杯子,一些略顯模糊的畫面突然湧入腦海,在我眼前跳躍閃動,雖然極難捕捉,但我還是從這些細碎的記憶片段裡,察覺到了有價值的資訊。

我看到這樣一個畫面:那似乎是個清晨,我坐在車裡翻閱死亡資料,於康、陳同敬、馬石元等人的名字先後映入眼簾,緊接著,我看見了張義軍的名字,但只看了一眼,我就用左手食指擋住了他的名字——我根本沒想那麼做,那不是我,那是——

是X。

我瞬間從模糊的記憶中回到現實,右手一抖,杯子險些滑落。沒錯,我不止一次地翻閱過死亡資料,也確實看見過張義軍的名字,但我從來記不住。因為,X一直在悄悄阻礙我對死亡資料的閱讀,還經常透過分散注意力、在潛意識中抹去記憶等方式,消除或者篡改我對死亡資料的記憶,就像他多次篡改我其他方面的記憶一樣。

或者這麼說,面對關鍵資訊時,我就不再是我,而是X。他擁有對心理的絕對控制權,他是張一新的真正主人,而我只是一層皮囊罷了。

我放下杯子,非但沒有因此感到恐懼,反而無比振奮。我從心底對葉秋薇產生了感激之情——她對我進行了一場全方位的暗示,在她的幫助下,此刻,我終於站到了和X平等的位置。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必須抓住機會,從X手中奪過對心理的控制權。

我才是張一新。

我下意識地揚起嘴角,又喝了一口茶水,把資料繼續往後翻。

第十二個死者:楊勇,男,生於1980年,本地人,無業,死於煤氣中毒。

我輕而易舉地回想起來,那是2005年正月二十左右,我調查了這個楊勇,發現他曾經受過親情、友情等多方面的感情創傷,存在嚴重的情感迴圈型人格障礙。我研究了他的情緒交替規律,又設計對他進行刺激,他最終在嚴重悲觀情緒的控制下死在租住的房屋中。我沒能想起殺他的原因。

第十三個死者:楊浩,男,生於1981年,本地人,無業,死於自焚。

楊浩似乎是楊勇的堂弟,2005年夏天,我對楊浩的心理進行了深入調查與分析,發現他雖然外表強勢,內心卻無比脆弱。他篤信、或者說痴迷於某宗教,正是利用其過激的信仰,我最終引導他進行了自焚。我同樣也沒能想起殺他的原因。

第十四個死者名叫嚴俊卿,男,生於1959年,是建設廳的一名官員。關於他的記憶裡,已經有了袁主任的蹤影。那是2006年秋天,袁主任委託我對嚴俊卿進行調查,並想辦法除掉他。經過半個多月的調查與分析,我發現嚴俊卿在性潛伏期受到過成年女性的引誘,以至於成年後一直存在縱慾心理。在我的設計下,他最終因為縱慾過度,猝死在情人家中。

第十五個死者名叫馮楠,女,生於1969年,是市一院的一名內科醫生。我不知道她對A集團構成了何種威脅,總之,2007年春天,我受袁主任委託殺了她。和呂晨的情況類似,馮楠也存在嚴重的偏執型人格障礙,我透過暗示加重了她的偏執,並在過程中向她灌輸了自殺的慾望,她最終選擇了服毒——這確實像是內科醫生的自殺方式。

我停頓片刻,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又回頭看了一眼在沙發上犯困的老婆,隨後繼續翻動資料,第十六個死者名叫李松。

看見這個名字,我突然對袁主任有了更為清晰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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