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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巴斯蒂安是瑪塔的另一個創作。他是薩賓娜的愛人,勞苦大眾的律師以及退役的反諾列加老兵。拜他一貧如洗的委託人之賜,可以提供許多奇奇怪怪的深度背景情報,如巴拿馬阿拉伯穆斯林社群的地下生活之類。

“艾爾法和貝塔呢?”歐斯納德問。

情報下線貝塔是潘戴爾自己:國民議會運河諮詢委員會的一員,同時也兼差替銀行大戶找體面的投資機會。而貝塔的姑媽艾爾法是巴拿馬商會的秘書。在巴拿馬,每個人都有個在某處任職的有力姑媽。

“安迪,貝塔回鄉下為連任努力,所以才這麼無聲無息。可是他星期四和巴拿馬商業與工業協會有場很棒的會議,星期五還要和副總統吃晚飯。燈光已經在隧道盡頭亮起來了。倫敦是不是最不喜歡他啊?有時候他覺得不受重視。”

“還好啦,到目前為止。”

“只是貝塔很納悶,獎金什麼時候才會準備好?”

歐斯納德似乎也很納悶,因為他記下來,草草寫了一個數字,還畫個圓圈圈起來。“下次告訴你。”他說,“那麼馬可呢?”

“我說啊,安迪,馬可呢,過得很好。我們在城裡混了一個晚上。我見過他老婆,和他一起遛狗,一起去看電影。”

“你什麼時候要丟出問題?”

“下個星期,安迪,如果我有心情的話。”

“嗯,你非要有心情不可。每週從五百元起薪,三個月後再評估,事先付款。他一在虛線上簽名,就有五千元現金的獎金。”

“給馬可?”

“給你,你這笨蛋。”歐斯納德說,遞給他一杯威士忌,霎時,每一面粉紅鏡子裡都是他的影像。

歐斯納德露出大權在握的人有些不中聽的話要說時的表情。他富有彈性的臉上掛著不滿的噘嘴,對螢幕上翻雲覆雨的人影皺起眉頭。

“你今天好像很快活啊。”帶著指控意味。

“謝謝你,安迪,多虧你和倫敦啦。”

“你運氣不錯,搞定貸款了是不是啊?我沒說錯吧?”

“安迪,我每天都會為此感謝造物主,只要想到我能無債一身輕,腳步就像裝了彈簧般輕盈。有什麼問題嗎?”

歐斯納德穩穩地把頭擺出準備出拳打擊的姿勢,雖然他一向都只有捱打的份兒。

“沒錯,是有問題,真的,問題可大了。”

“喔,老天哪。”

“恐怕倫敦對你不像你自以為的那麼滿意。”

“怎麼回事,安迪?”

“沒事,完全沒事,真的。他們只是覺得,超級間諜H潘戴爾酬勞過高,不夠忠誠,是專門貪錢的雙面騙子。”

潘戴爾的笑容慢慢消退,直至完全隱沒。他的肩膀下垂,一直撐在床上的雙手順服地擱在身前,讓上級知道它們絕無加害之意。

“安迪,到底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或者這只是他們概括的看法?”

“不只這樣,他們全都對該死的邁基·阿布瑞薩斯先生很不爽。”

潘戴爾的頭陡然抬起。

“為什麼?邁基做了什麼?”他以出乎意料的抖擻神情追問——也就是說,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邁基和這事沒關係。”又充滿挑釁意味地補上一句。

“和什麼沒關係?”

“邁基什麼都沒做。”

“是啊,他是沒做,這就是重點。拖了他媽的太長的時間,只裝腔作勢地收下一萬塊現金預付款當成善意舉動。你做了什麼?也一樣,什麼都沒有,就等邁基編他的故事。”歐斯納德的聲音裡有男學童挖苦的刺耳腔調。“而我又做了什麼?相信你的生產力,所以付了一大筆豐厚獎金——笑話——說得白一點,就是搞來一個特別沒生產力的下線,這位阿布瑞薩斯先生是也:暴君的敵人,平民的朋友。倫敦真是笑破肚皮了,他們在想,這個外勤官員——也就是我——是不是有點太青澀,也有點太容易上當,沒辦法應付阿布瑞薩斯先生和你這種不務正業又嗜錢如命的大鯊魚。”

歐斯納德的長篇控訴根本沒人聽進耳朵。潘戴爾沒把這些話放進心裡,反而顯得相當自得其樂,讓身體放鬆。他所恐懼的一切都已經過去,無論他們此刻要處理什麼問題,跟他的夢魘相比,都像是一杯小小的啤酒。他的手又回到身體兩側,翹起腳,身體往後靠著床頭。

“我們很想知道,安迪,那麼,倫敦打算拿他怎麼辦呢?”他充滿同情地問。

歐斯納德放棄威脅恐嚇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誇張的義憤填膺。

“一天到晚哭訴他光榮的負債,那他對我們又負有什麼光榮的債務呢?一直在吊我們的胃口——‘今天不能說,下個月再告訴你’——讓我們一直渴望那個根本不存在的陰謀,還歡喜得要死。他只能告訴那群學生,還有那群只跟學生講話的漁夫,還有諸如此類的鬼話。看在老天的分上,他到底以為他是誰啊?他到底以為我們是誰啊?該死的白痴嗎?”

“那是他的忠誠啊,安迪,那是他寶貴的情報來源,就像你一樣,他一定要得到那些人同意啊。”

“去他媽的忠誠!我們為了他這個寶貝忠誠,已經等了該死的三個星期了!如果他真的這麼忠心耿耿,從一開始就不該向你吹噓他的運動。可是他說了,所以你就把他逼上梁山。在我們這一行,如果你把某人逼上梁山,你就一定得采取行動,不能讓每個人坐在那裡枯等宇宙意義的答案,只因為某個利他主義的酒鬼需要三個星期去取得他朋友的同意之後才能告訴你。”“所以你要做什麼,安迪?”潘戴爾很平靜地問。

如果歐斯納德擁有足夠的耳力或心力,他可能會在潘戴爾的聲音裡察覺出一股相同的暗流,與幾個星期前他在午餐間首度提起徵召邁基的緘默反抗運動時一樣。

“我會明明白白告訴你應該怎麼做。”他不耐煩地說,又把頭擺出那種大官的姿態,“你去找該死的阿布瑞薩斯先生,告訴他:‘邁基,真不想用這件事來煩你。我那個腦袋壞掉的百萬富翁朋友不打算再等下去了,所以呢,除非你想回到你原來的那個巴拿馬貧民窟,和那些不認識的人共謀,去他媽的策劃那些陰謀,你還是對我坦白吧。因為只要你做了,就有一大袋錢等著你,如果你不做,就有張小床在一個小地方等著你。’那個瓶子裡是水嗎?”

“是的,安迪,我相信是。我確定你會想來一些。”

潘戴爾把水瓶遞給他,好像服侍精疲力竭的顧客,讓他們恢復精神。歐斯納德喝了下去,用手背擦擦嘴,再用胖胖的食指揩著瓶頸。他把瓶子遞迴給潘戴爾。可是潘戴爾決定,他並不口渴。他覺得噁心,但不是水能舒緩的那種反胃。大半原因是他和老獄友阿布瑞薩斯之間緊密的同袍之誼,還有歐斯納德提出的那個建議讓他感覺受辱。在這世界上,他最不想做的,就是從被歐斯納德口水弄溼的瓶子裡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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