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小說:東宮有嬌嬌 作者:起躍

當年秦貴妃的死, 給了齊荀不小的打擊,對於秦老夫人來說又何嘗不是,白髮人送黑髮人這等子事, 自來都是人生三大悲哀之一, 那之後的幾年,秦老夫人一想起這事就會落淚,從一開始秦老夫人就不願意讓秦家的姑娘嫁到皇家, 深知一進去, 這一輩子定不會省心,誰知道竟然就死在了戰場上。

陪皇帝親征, 她非得跟著去, 倒是沒讓她白白跑那一趟,亂戰中她替皇上擋了一箭,救駕有功, 自個兒是死的光榮,可就是苦了這些活在世上心裡還在唸叨她的人。

秦老夫人心裡放不下,硬在秦府給秦貴妃立了一個牌位,後來秦府遷到香洲的時候,秦老夫人也將那牌位一塊兒帶上的,就放在秦府祠堂。

如今秦老夫人開口提起來, 屋裡的氣氛瞬間就低了幾分,秦家不像其他大戶人家人口興旺,秦老夫人總共只有三位子女,如今秦貴妃去了, 二小姐嫁了人,留在府上的就只有一個兒子,是以,秦家的人最是在意親情,對於故去的人,心裡更是記得牢。

“太子妃還是頭一回到咱們秦府來,還是先帶她去院子裡逛逛吧。”秦懷遠的娘鄭氏最受不得沉悶的氣氛,趕緊將話題繞開,起身含著笑想邀請安嫻出去走走。

安嫻忙回了一記笑說道,“那就有勞夫人了”,安嫻的笑容很甜,彎彎地一輪月牙兒,瞧進人心裡,比賞那院子裡的花兒還要逗人愉悅。

齊荀的目光也在她臉上,知道她關起門來性子熱乎,在外有些認生,來了這裡定是不太適應,原本想她不願意去,謝絕了就行,可一瞧,她那臉上的笑容又是真切的。

這一來婦人都隨著安嫻去了院子裡賞花兒,留了齊荀和秦家老爺在屋裡,秦家老爺齊荀該叫一聲舅舅,在朝為官的那些年,太子為大,秦家老爺都是以屬下自稱,太子也習慣稱他為秦大人,如今秦府既然已經不插手朝政辭官歸隱,當以親情為大,齊荀便直接稱秦老爺為舅舅。

“舅舅最近可還順遂?”齊荀人在洛陽城,心一直系著這頭,不然也不會每年都讓宮裡的人跑一趟。

秦老爺笑了一聲,“有勞太子惦記,怎可能不順遂。”

齊荀派來的那幾位將士,秦老爺心裡都清楚,是派過來照顧他們秦家的,秦老爺眼下雖已不為官,但畢竟也在皇宮裡呆過,見過暗地裡的刀光劍影,人不在朝了,今兒見到太子,還是關心了幾句朝廷的近況。

“聽說馬上就有一場戰爭了?”齊國上下都傳的沸沸揚揚,吳國也在到處點兵,倒也不是聽說,秦老爺早就知道要開戰,但見到齊荀還是想親口問問。

“嗯,此次而來,便是為了點兵。”齊荀來之前,就是如此打算。

秦老爺聽後,將手裡的茶盞放在了几上,沉默了半晌才嘆了一口氣說道,“既然太子想好了,就放手去做吧,萬事皆是如此,冷暖自知,旁人的話也只能聽聽,不能作為自己的決斷,沒有看到結果,誰也說不清是打好,還是不打好,你外祖母的性子你也知道,是得過且過,不願爭強好勝,而我們秦家都是隨了她,不喜動刀動槍,興許這次她會勸你就此放手,好好的過日子,你順著她聽聽就好,別放在心上,很多事情,只有自個兒知道其中的利與弊,心酸和苦楚也是自個兒打碎牙往肚子裡吞,一句“不打”我等旁人說的容易,但真正要你放棄,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

“若到時太子需要我秦家出力,當舅舅的理應繼續支援你。”當年太子的位置還沒坐穩,四處征戰之時,都是他這個舅舅陪著一同南征北戰,一直到太子成人,勢力鞏固之後才請辭隱退。

隱退為的也是不想被旁人說他秦家有什麼圖謀,從這些事情上來看,秦家這些年做的事情不單只是為了皇家,而是為了太子這個人,秦老夫人常說,只要身上有秦家人血的,都得算秦家人,什麼外家不外家,傳宗接代男人也就一瞬間的事,懷胎十月孩子都是在女人肚裡待著的,要說誰的血更濃,還不是隨了娘,孃家當比夫家還親才對。

是以,秦家就有了怪象,表親永遠都是最香的,秦懷遠為此還老抱怨祖母偏心,說她不喜姓秦的,就喜歡外頭的表親。

秦老爺一席話說完,齊荀的臉色也變的深沉,倒不是為了攻不攻打西北而愁,以如今齊國兵力,西北早晚都是囊中之物,只是時間的長短問題,眼下他愁的是遊走在底下的那股暗流,到底到了什麼程度。

“舅舅在香洲可有發現什麼異常?”齊荀相信秦老爺這些年,在香洲也並非只是做了一方百姓,不聞不問,在朝為官多年,習慣了破費心神,如今歸鄉,又豈能真的瀟灑自如。

秦老爺聽太子主動問起了此事,才讓底下的奴才換了一壺茶,準備好好與齊荀好生聊聊,從上次調兵到縣城,還有昨兒夜裡的劫殺,哪一件都不是小事。

屋裡秦老爺與齊荀關起門來聊,外頭安嫻被秦夫人領著在院子裡逛了一大圈,這幾日連著落雨,露天裡的花兒開了枝頭的多半都被雨水澆落,只剩下了那些佔著水露的花骨朵,秦夫人見安嫻喜歡,就讓人採了幾株,說等會兒裝瓶給安嫻帶上,秦夫人本就是個自來熟,即便先前被老夫人提醒,得注重禮儀,可與安嫻說了幾句話之後,老毛病又犯了,等回到秦老夫人的院子裡,就成了挽著安嫻的手,真就拿安嫻當侄子媳婦看待了。

“宮裡的規矩多,那是在宮裡,到了這裡,咱們怎麼舒服怎麼來可好?”秦夫人也是瞧安嫻沒什麼架子,是個爽快的人才愈發的沒了規矩。

安嫻也挺喜歡秦夫人的性格,說了一聲“舅母說的對”,滿臉都是笑。

一進門秦夫人沒忍住隔了老遠就對坐在上位的秦老夫人說道,“恭喜娘,這外孫媳婦兒當真是個萬里挑一的寶貝,可緊著讓人喜歡。”

秦老夫人又想訓斥一句秦夫人沒規矩,可話到了嘴邊上卻說不下去,可不就是她的外孫媳婦嘛,也沒有說錯,齊荀是她的外孫,那這丫頭就是自個兒的外孫媳婦。

荀兒那孩子生在帝王家,皇宮本就是個人情淡薄的地方,再被那一套冷冰冰的規矩一壓迫,如今整個人也是一身的冷冽,瞧的她心裡難受,如今娶的這位太子妃幸好是個和善隨性的人。

“過來吧,陪祖母說幾句話。”秦老夫人讓安嫻坐在了她身旁,當真就聊起了家常。

在東宮時安嫻曾經跟著齊荀去了太后的宮殿,也陪著太后閒聊過,那時的氣氛不同於如今,光是太后身上的那些服飾派頭,就給人一種不可逾越的壓迫感,秦老夫人則不同,說話的語氣態度,就跟尋常的老奶奶差不多,兩人一比較,一個溫和隨性,一個慈祥威嚴。

但安嫻看得出,倆人對齊荀的疼愛都是真實的。

“那孩子面子上是個冷性子,但內心熱乎的很,只要是他認準的人,定會護在心上,就說他那母妃,都過世了這麼多年,還一直掛記在心上,無法釋懷。”

“當年他母妃在世的時候,他特別愛笑,祖母偷偷告訴你,他笑起來啊,嘴角邊上有兩個梨渦,可好看了。”秦老夫人來了興致,突然就想起了齊荀小時候,一笑起來,嘴角的兩個梨渦特別明顯,簡直就跟他母妃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像極了。

安嫻贊同地回了秦老夫人一句,“是挺好看的。”

剛說完,就被秦老夫人拉著手驚訝地問,“你見過他笑?”那表情就跟聽了一件稀奇事,被震驚住了。

“嗯。”安嫻抿著笑點了點頭,也有些意外,看來祖宗還真不是一般的撲克臉,連外祖母都沒見過他笑,這麼一看自己還真是個有造化的。

秦老夫人捏住安嫻的手的力道明顯重了些,聽她叨叨了幾聲菩薩保佑,起身就讓人身後的侍女扶著她,說要帶安嫻去秦家祠堂。

一行人才到秦家祠堂邊上,安嫻就聞到了一股撲鼻的香味,想必裡頭的香火一年到頭沒怎麼斷過。

秦家祠堂裡例外地供了秦貴妃的靈位,上頭都是秦家的列祖列宗,就數最底下的那一塊靈牌,單獨地擱在了一行,安嫻一眼就瞧出來了上面的字樣,不待秦老夫人再說,安嫻便跪在了跟前,磕了頭。

“宮裡頭地兒擁擠,倒不如我這裡寬敞,當年我曾出面求皇上將貴妃的靈位送回我秦家,可到底是進了帝王家的人,就是死了也得埋在別人的地兒,最後也只能得來這麼一塊空靈位。”秦老夫人說起來,神色又帶了哀傷,要說後悔當年將貴妃送進宮去,可後面又有了讓她心疼的外孫齊荀,如今再論起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後悔,就是心疼,心疼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竟然沒有那個福分壽終正寢,走在了自個兒前頭。

“她這一去,可苦了荀兒那孩子,五歲就沒了娘,還是死在了自個兒面前,最初那幾日聽他身邊伺候的人說,夜夜都被夢魘,醒來了就哭,哭累了又才睡,後來倒是不哭了,可臉上就徹底沒了笑容,一門心思地貪念戰場,硬是將自己當成鐵打的來折騰。”

秦老夫人將安嫻拉到了身前,握著她的手,屋裡寥寥的幾縷香霧繞著秦貴妃的靈位跟前,秦老夫人不好對齊荀說的話,如今就想同安嫻講講,不管有沒有用,她都想試試,想她那苦命的外孫子能平平安安地度過一輩子。

“江山社稷,是男人一輩子的嚮往,倘若我荀兒當真是自己喜歡折騰那一套,我也支援,可怕就怕他放不下,這麼做只是在彌補他母親的遺憾,若達不到他給自個兒畫的餅,怕是這一輩子他都無法解脫。”

“又或是天下統一了,當真就能解決眼下的亂世紛爭,我也會支援,就怕江山統一了,人心不統一,到頭來不是他想要的形勢,就後悔莫及了,自來他心性正直,又好強,想他有朝一日看到自己所付出的東西,不但毫無意義,反而添了更多的罪孽,到那時,誅的就是他的心啊。”

“人活在世上,有一口氣才最重要,皇帝如此,黎明百姓更是如此,普通人哪有什麼爭奪霸權的宏圖大志?也不會因為你英勇神武,就豁出命去支援你,對於他們來說,最想要的就是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誰來做天下的主子,都無所謂,只要能給他們一口飯吃,不會要了他們的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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