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玲瓏殺 第40節(2 / 2)

“阿姐,紅袖是唯一留在我身側的人,我不想害死她的。”

人心間一旦萌生了芥蒂,便再無轉圜的餘地, 他曾經親手將那個信誓旦旦的說, 會永遠守在他身邊的宮婢, 推入了御湖, 只因偶然間發現了紅袖謝太后派來監視他的人。

塵封已久的寒意再度湧上心頭,近乎逼得人窒息, 四下一片靜寂, 宮人們見聖上動了大怒, 都極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傅翊埋頭於孟清禾的頸窩處, 眼角乾涸,早已不能再流出一滴淚來。冕旒上的十二垂珠碰撞在她雲鬢間的金簪上,鳴響清脆。

“阿姐可萬萬不能因為一個謝殊而拋下朕,朕與你血脈相連,你是朕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男人身上的龍涎香縈繞身側,像一道沉沉的束縛, 將兩人重重鎖住。

孟清禾垂眸撫上他後背, 一下一下輕柔的勸哄著。傅翊對謝殊的芥蒂自始至終都未曾放下過, 初時還因此遷怒到謝嫣然頭上過。

紅袖是為了救被靜安太妃害得奄奄一息的傅翊, 跑去求了謝太后而暴露身份的。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 可是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再在傅翊面前提過。

仿若那個婢女只是一個純粹的叛徒, 於傅翊而言, 心中便會釋然很多。

他所要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孟清禾實在過於瞭解自己這個生於西三所的弟弟了,他生性冷漠,與先帝過於肖似的眉眼心性甚至是手段,都叫人不寒而慄。

“陛下還是少沾惹些倚紅偎翠的事兒罷,擔下國師失貞這事,到底有損清名,自是要一再慎重的。”

孟清禾湊近男人耳側,語態煦和如三月春風,傅翊幼時執著在一件事上的心智彌艱,為達目的往往不計後果。

在舒貴妃盛寵時,傅翊尚是皇城內備受矚目的六皇子,彼時他養了一隻狸奴,眾人精細的伺候著不敢有半分的怠慢。更是每日都與它同寢同食,喜愛的不肯與之分別半刻。

可待到舒貴妃染病封宮圍守的時候,那隻狸奴受了驚嚇,率先越牆而出,再也不曾回過元和殿。

傅翊那時身量甚至不及半牆高,依舊每日傍晚風雨無阻立在緊閉宮門口的石階上左顧右盼,就這樣從暮秋等到了第二年的仲春。

直至第一場春雨落下,傅翊淋雨高燒了一場,才短暫的將此事拋諸腦後。

後來當孟清禾見其悶悶不樂,便帶他偷溜出元和殿散心時,卻發現那隻雪白的狸奴已經另有了新的飼主,正是太子傅珵。

“阿姐,阿白是不是和父皇一樣,不要我了。”

傅翊說這話時,神色平靜,並不似之前因丟失愛寵而哭嚷不止的幼童。

孟清禾從冗長的思緒裡收回神,滿地狼藉的碎片已被福順公公清掃到一邊,他佝僂著身子靜靜地站在一旁,毫不避諱聖上的失態。

“阿公,抱歉,我又讓你們為難了。”

傅翊斂起神色,又恢復到一貫不動聲色的帝王氣度,謝嫣然昨日的態度明顯亂了他的心神,自御極之後,他還是第一次這般在人前展示出自己軟弱的一面。

“罷了,朕得了空還是去瞧瞧貴妃吧,昨日是朕的不是,叫她受委屈了。”

謝太后的手筆,兜兜轉轉竟算計到了自家人頭上,一出鬧劇叫人哭笑不得。傅翊心知謝嫣然平日裡躲懶慣了,且毫無爭寵之心,叫她曉得自己另有子嗣,怕也只會嘴上埋怨一兩句。

“貴妃的心,到底還是不在朕這裡吶,若是此事真是她所為,倒也無妨。”

福順公公心知聖上待貴妃不一般,可有些事還是應當解釋清楚為宜。

孟清禾立在一旁,掃了眼最近群臣遞上的摺子,謝錚衡的辭官奏疏最為明顯,被單獨擺在一側。

她依稀記得謝相遞上的請辭摺子,已近月餘卻毫無迴音,想來是傅翊一直積壓在此,不肯輕易放人。

“阿姐,謝相於我們還有用,更何況朕始終不放心謝殊,他和容景衍的暗中勾結,可不僅僅是像上次幫著求取謝頤芸那麼簡單。”

謝錚衡尚有姚氏作為軟肋,若真換做謝殊,他的阿姐到不見得能如姚氏這般有用。

因顧泠朝被容景衍牽制,扣押在府邸的緣故,諜司的諸多要務又再度回到了孟清禾身上,這段時日的科舉會試,各文臣世家背地裡動作不斷,諜司為了壓制住他們,在暗地裡更是軟硬兼施。

“我已安排人將前些日子捉拿的璟王傅曜舊部放了出去,用他們的名義與各世家為敵,也省的陛下手上沾染太多穢事,寒了朝臣們的心。”

孟清禾又拿起另一側今日科考的試題看了一眼,倏爾覺得謝殊能甘於在太學內做個閒散太傅也是一樁好事,只她近來無暇顧及到他頭上,攏枝跟著亦不常在府中,監視謝殊的手下也被臨時安插去了旁的任務。

傅翊拂了拂龍袍上的褶皺,從腰間取下一枚令牌交付於孟清禾之手。

“朕聽聞傅珵被綾華請回來了,只是礙於山高路遠有所耽擱,既然綾華殿下如此看重懷淑皇姐,不妨送她個順水人情。”

孟清禾眉眼中劃過一絲驚訝,竟是足以調動大內禁軍的黑羽令,較之容景衍手上的兵符,這算得上是傅翊手中為數不多的底牌。

“遺詔既已銷燬,陛下無需如此,為今之計是……”

她急促的話音被傅翊的一個手勢所打斷,禁軍是大內皇城最後的自保手段,不到萬不得已根本不會……

“阿姐,朕不想讓太子哥哥再從朕這裡奪走任何東西了,他生來便是貴胄受父皇寵愛,即便沒有謝太后背後的支援,仍是一人之下的太子,他憑什麼不染塵埃,乾乾淨淨一身白?”

這是傅翊在看過懷帝遺詔後第一次表露出明面的不滿,賜死所有皇子獨留太子一人,這樣的話語太過誅心,他甚至不敢再去看第二遍。

世人皆知太子仁德,他的光輝太盛,以至不知何時,傅珵的周圍早已陰影從生,傅曜是被懷帝刻意寵出來的劣子,為的是成為太子御極之前的那最後一塊鞏固人心的墊腳石。

傅翊眼底漫出一絲猩紅,那抹扭曲的表情在他俊逸的臉上稍縱即逝,倏爾他腦海中浮現起了幼時那隻名喚阿白的狸奴,在母妃去世後不久,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不僅迴避著自己的親近,還在他的手背上撓下一道深深的紅痕。

“陛下,您已經是大燕之主,再沒有人能從你手中奪走任何東西了。”

手足相殘非是止戮之道,傅曜人雖被關在昭獄,但近些日子獄裡並不太平,諜司已然捉拿了不少前來劫獄的亡命之徒。

正午三刻,金烏初露黯光,雪落中亭,皇城內鐘鳴不絕。

一架華美的鸞鈴軒車自午門駛出,直奔會試考場。

孟清禾褪下大氅至於車榻一角,腰間的黑羽令牌分外醒目,她受令一旦傅珵踏入兆京,殺無赦!

鸞鈴陣陣迎風搖曳,馬蹄踏雪疾馳長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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