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玲瓏殺 第49節(2 / 2)

“難道同你說了, 便會放我走麼?”

待穩然踏上最後一層玉階, 她一撩裙襬, 直身坐了下去,目光瑩瑩的在傅翊那張俊顏上頓視了會兒,終是將手中那道明黃的硬絨雲緞詔文遞了過去。

他們已然有過夫妻之實,平日傅翊雖諸多刁難於她,脾氣亦是忽冷忽熱,卻也在私下裡特地囑了人護著自己, 各命婦進宮覲見拜喜, 她冒失莽撞, 存了許多禮數未全之處, 也未見有‘庶女身份低微’一類流言傳出。

細細想來, 此間種種皆與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可傅翊在她跟前卻只做不知情的模樣, 這種不顯山露水的矯情,總是令謝嫣然後知後覺的十分別扭。

若她未曾猜錯,他這段時間對自己的不管不顧,是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自己離去,明明在自己身邊安插了暗衛,兄長自宮外傳遞過手的訊息,他不可能不知情。

“朕的貴妃長本事了,偷偷串通國師私自放走璟王,難道就為了這一紙破詔?”

傅翊一把奪過遺詔,和先前的流冕一樣隨手摔落下玉階,上好的宣紙綿延鋪陳而下,紙張末端的紅色璽印處磕上流冕帝冠一角,停住了下滑的勢頭。

男人自帝座上起身,粗糲的大掌挾過謝嫣然小巧尖細的下頜,強勢的逼迫她的眸光望向自己。真真是可笑至極,他在白菡霜身上費盡了心思,竟不及謝嫣然的一番推心置腹。

“傅翊,你別……不識好歹,我完全可以……放任你不管的!”

謝嫣然支支吾吾唇齒不清的吐露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傅翊指腹揉搓著她因說話而鼓起的腮幫,細潤脂白、軟綿合手,倏爾得了幾分趣味似的,發出一聲輕笑威脅道:

“朕仍是皇帝,貴妃愈發不守皇室禮儀了,今日連婦人髮髻都卸去了,成何體統。”

謝嫣然委實沒想到都這會兒了,這傢伙還有心思在這兒給她擺皇帝的譜子,手腕用力一揮,掙脫開男人的桎梏站起身來,雙手叉腰目光炯然。

“傅翊,你現在還算哪門子的皇帝,兄長礙於清名暫時按兵不動罷了,朝堂雖然混沌卻也正是從世家大族手中奪權的絕好時機,算我求你了,你和我一同離開皇城好不好?”

一氣呵成的話音方落,謝嫣然胸膛起伏不定,她嗓音微啞,眼角隱隱泛著酸楚,一雙素手嬌嬌柔柔的扯著傅翊的袖口,讓人說不出隻言片語拒絕的話來。

傅翊心下暗歎了口氣,伸手撫過眼角,輕柔的拭去她眼尾即將盈潤而出淚水。他的貴妃可真是愛哭地緊,大抵料定了自己的不忍,才敢這般肆無忌憚的蠻說胡來。

“你這麼能吃,離開皇城你我皆是一介布衣,朕可養不活你!”

男人語氣不知不覺的軟了幾分,大手拂過謝嫣然額前柔軟的碎髮,誘哄著將回絕的話說的不是那麼直白。

謝嫣然嗅了嗅鼻子,往裡側男人胸膛處靠了靠,她自小生活在相府,卑微又怯懦,日日想著如何保全自己,事到如今恍惚間第一次生出想要竭力護住傅翊的心情,他又怎麼能這般輕佻,草草應付矇混了過去。

“傅翊,你同我說你自小長在皇城,宮牆這麼高,我們一起出去看看好不好?我有金銀細軟的,不用你養我……”

若是他們用先帝遺詔和兄長洽談,放傅翊一條生路應當不是什麼難事。謝嫣然這般想著,起身就要去拾起那本鋪散在玉階上的遺詔。

“謝嫣然,你走吧,你替朕走出皇城,去看那些話本里的山川花月,只有這一次朕不想輸給傅珵,即使他已經死了!”

傅翊拉扯住她的柔荑,低頭掩去眼中為數不多的情愫。他們相擁立於階上,謝嫣然伏在傅翊的肩窩處,抽抽搭搭的低聲抽噎著,十指相扣,腦海中浮現出的盡是些往日繾綣溫柔的畫面。

“朕一直都知道,幼時紅袖便是為了從靜安太妃手中救下朕,萬不得已之下去求了太后才暴露了細作身份的,朕卻親手推她下掖湖溺死了她,阿姐與沈堯安都刻意瞞著朕,恐朕自責內疚,嫣然,你好好活下去,就當為我贖罪吧!”

男人倏爾鬆開扣緊她肩胛處的大手,後撐至身後,兩人齊齊坐在御殿階上遠眺著外面,宮牆之後是另一道宮牆,蔓延至皇城外圍,足足建了三十六道。

兒時傅翊便喜歡順著御殿最內側的龍壁向外一道一道的數過去,興高采烈來到最後一壁宮牆前時,卻被皇城周邊巡邏的守衛告知,沒有聖上的手諭,任何人都無法出得去。

***

桂生尋至御殿內,福順公公引他入內,看到殿外門檻處坐著的一對常服男女,不由睜大了雙眼揉了又揉。

待到看清他們的真容這才稍稍舒了一口氣,皇上和貴妃沒了身份的逾矩,倒真像是世間一對再尋常不過的夫妻。

“陛下,謝氏嫡女在外恭候已久,說是…說是懇請陛下降聖旨賜婚!”

值守在殿外的小宦人步履匆匆,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進來通稟一聲。

這方傅翊剛安撫好謝嫣然,費了好一番心力才將其暫時勸回了元和殿,眼下正看著桌案上另一冊遺詔頭疼的緊,揉了揉發酸的鬢角,下意識的就要開口回絕。

“朕身體不適,讓她跪安,改日再來吧!”

“陛下,與她一道前來的還有謝夫人,您看這……”

御殿內值守的宦人都極有眼色,知曉近來謝夫人不常出入內廷,聖上憂心的緊。

“先宣她們入內吧!”

話畢,傅翊給立在一旁侍候的福順公公遞了個眼色過去,他旋即會意上前站在二進雕門的槅扇旁,藉故攔下了將要入內的謝頤芸。

孟清禾穿著一身府內婢子的服制,纖細的體態與嬌嫩白皙的肌膚與她掩藏的身份格格不入,也真是難為門口值守的宮人能夠只一眼便認出了這是他的阿姊來。

“阿弟,禁軍叛變了,快逼國師交出那另一份的遺詔……”

在望見御案上擺放的內頁邊緣邊緣殘破褶皺的紅璽印,孟清禾的聲音戛然而止,一臉疑惑的同傅翊四目相對。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傅翊面色黯然中夾雜著一抹懈怠,半癱坐在龍椅上,又將方才謝嫣然的反常舉動,娓娓訴說了一遍。

言罷,將頭仰靠在龍椅背靠上,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阿姐,朕方才差一點就被貴妃說動了,我自出生起便從未踏出這皇城一步過,若是此生了結於此,朕不甘心啊!”

他成了這大燕之主,偌大的千重闕亦成了他自身無形的穹籠。

孟清禾上前拿起這份遺囑正欲將其銷燬,倏爾腕間一重,驟然被傅翊抬手所制止。

“阿姐還要朕自欺欺人到何種程度呢?父皇白紙黑字留下的話,縱使毀去千萬次,又有哪一次是真正從朕心中抹去的!”

先帝偏愛太子,甚至不惜做出寵愛靜安太妃的兒子傅曜的假象來魚目混珠、吸引不臣者視線,西三所的落魄皇子們除了自己,又有哪個是活到成年的?

細細想來,這其中的樁樁件件,又有哪一樣是能夠完全撇清先帝手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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