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玲瓏殺 第53節(2 / 2)

南露不欲多生事端,瞄了一眼趙媽媽手邊的雕花圓福食盒,極為知趣的認下了錯事,又在這老婆子罵罵咧咧的粗嘎聲中, 趁著夜色立馬跑開了去。

待行至不遠處一方假山石壁中隱去了身形, 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謝殊此刻似乎並不在北苑, 心下不由稍稍舒了一口氣。

那謝氏嫡女是個清高挑剔的, 早些在容景衍府邸當差的時候, 南露便有所耳聞, 那會兒子將軍親求聖上賜婚的貴主,只可惜是個死心眼的不知變通。

苦苦折在成了婚的端王傅珵身上,眼看著年歲漸長,謝府竟對外沒有透露出一絲議親的意思,

若那位即將御極的大人物不鬆口,這兆京才女之名,怕是要老死在深閨幽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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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更深露重,外頭黑漆漆的一片,槅窗外起了濃霧,孟清禾被外院的響動擾醒,披了絨毯趿拉著繡鞋就要前去檢視,卻被錦褥中伸出的冷白長指勾住腰身攔住了去路。

謝殊夜半才歸至院中就寢,近來他公務繁瑣,不似那會兒在太學身任閒差,他們夫妻二人雖日日同塌而眠,卻需相隔數日才能正正經經的見上一回。

“由得他們鬧去罷,左右不過是些後院小事,明日再處理也無妨。”

男人嗓音沉怠,透著一股濃濃的倦憊,仿若方在她身側躺下才不消片刻,夢會周公被打攪的惱意,致使他手上又無端加重了三分力道。

孟清禾足下一頓,終是順了他的意思,重新蜷了錦被縮回溫暖的榻上,沒有過多的前去加以干涉。

府內下人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婢僕中的家生子一向看不大起那些從人牙子手裡買回的鶯鶯燕燕,長相姣好的坯子若是僥倖成了院兒裡的通房,儼然也算得上半個主子,那些底下人不得不防著一手,免得被人踩了去,白白作了吃力不得好的墊腳石。

屋裡櫊籠內的銀絲炭火通常只會燒上半夜,待主子們沉沉睡去了,便會有小廝入內撤走銅盆,待到第二日估摸著主子們晨起的間隙,早上一個時辰再去將那燃著炭火的銅盆送歸回去,這樣一來,南苑主屋白日裡便能散去不少燻人的焦灼氣。

孟清禾赤足踏地,內廂雖鋪了軟毯,可退回被褥的玉足依舊沾染了涼意,無意間劃過謝殊的肌膚有幾分冷瑟沁人。

“瑜娘,你夜裡冷麼,可以靠我近一些。”

謝殊不可知否,他入主朝堂以來,孟清禾平日裡待他更多了一絲疏離,以往甚至在盛夏伏暑天都會不顧貼人的熱意,嚷著滾入他懷裡的人,如今卻自始至終相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熾熱的掌心不自覺的下移,捧過她的纖足放入懷中暖著,孟清禾腳底湧上一派汨汨熱意,她不動聲色的折過身去背對著他,單露出一個清瘦的小腦袋,尖潤的耳廓攏在叢叢烏髮之中,叫人看大不真切。

孟清禾頭抵在大柔軟的大楹枕上,耳側盡是男人深淺不一的呼吸聲,謝殊大抵是厭極了被這等腌臢之事攪擾了清夢的,尤其是此刻,大有輾轉反側徹夜不寧的意思。

現下朝堂局勢微妙,這男人似乎並不急著威逼阿弟交出先帝遺詔,反倒逐日在自己這裡下無用功夫,也不知葫蘆裡到底賣了些什麼藥!

正在她思索間,槅門外的拍擊聲愈發清亮起來,間或夾雜著趙媽媽焦急的哭腔,再度擾亂了這一室的靜謐。

“大人、少夫人,北苑出了大事,還請大人為嫡小姐主持公道!”

趙媽媽是謝錚衡臨行前留在謝頤芸身邊照看的忠僕,偶爾隔了外人偷偷在房中給遠在幽州的老爺夫人去信稟報府內情況,亦是常事。

謝殊既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孟清禾亦不會過於插手,去管那位嫡小姐平日裡的瑣事。免得給了旁的婆子嚼舌根的話頭,反倒成了他們做兄嫂的不是了。

孟清禾堪堪抽回貼在男人小腹上取暖的玉足,攏了攏厚實的袍子支起身來。外頭守夜的婆子本欲上前阻攔,但一看來人是邸內掌事的趙媽媽,又立即識相的給她騰出路來。

男人本就了無睡意,本打算能與嬌妻溫存一番,誰料又被這婆子中途打斷,心下不悅到了極點。

那張近在咫尺的俊顏上陰霾密佈,眸中似是淬了寒星一般,劍眉飛斜入鬢,抿了抿唇,終是扯了一旁春凳上的襴袍披上,越過孟清禾去‘哐當’一聲,重重啟開了槅門。

趙媽媽一個不察,‘哎呦’一聲踉蹌著匍匐在地,她這老胳膊老腿經不住折騰,痛得嗷嗷直叫。好半晌舒緩過來,迎面對上自家大人寒涼的眸光,嚇得忍不住直打了個哆嗦。

“何事?”

孟清禾草草挽了髮髻,趿拉著繡鞋行至他身後,只一會兒功夫,趙媽媽便噼裡啪啦的說了一大通,話落更是掏了懷中帕子拭了眼角,直言對不住老爺夫人的囑託。

原是謝頤芸前往宋軒處送吃食,臨末出了岔子,兩人在書房稀裡糊塗的雲雨了一番,誰料事後宋軒氣急敗壞、不肯認賬,遂在半夜驚了府內下人,將事情鬧出了北苑。

“大人,小姐可是你的親妹,那宋軒本就是老爺定下的贅婿,高攀了謝氏門楣的寒門子弟,如今堂而皇之的欺負到嫡小姐頭上,還請大人替她做主啊!”

哭哭啼啼的腔調直擾得謝殊頭疼,他抬眸遞了個眼色給匆匆趕來的沛文,這婆子身形肥大,雙手更是緊緊攥住他的袍擺,連連磕頭要為謝頤芸討個公道。

沛文見狀,心知自家主子已是忍耐到了極點,謝殊平日裡最是不喜旁人夜半三更多生事端,就連那徹夜趕赴加急而來的文書,若非十分要緊的大事,他亦是置之不理的。

哪想這趙媽媽連夜撞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主子添堵,沛文連連催了幾聲府內粗實的家丁,慌忙將人拉扯到一邊去,又拿了溼帕塞入口中堵住了嘴,周遭這才稍稍安靜了下來。

這一番堪稱綁匪的操作行雲流水,看得立在一旁的孟清禾嘴角微搐,法子是野蠻了些,到底場面看上去是沒有方才那般混亂了。

謝殊輕咳了兩聲,冷眼睨著被層層捆住的趙媽媽,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趙媽媽過於聒噪,你是謝府舊人,這把年紀得先顧著身子,回房裡歇息幾日吧,剩下的事就不由你操心了!”

謝頤芸自撞破宋軒即是傅珵後,日日往北苑跑得殷勤,她面上不顯,既府中上下皆預設了宋軒是父親為她招攬來的夫婿,心中卻是滿懷期待,早早的在閨閣內開始繡起了嫁衣、囍被等物件兒。

“端王這般傲骨氣節的清貴君子,毀了人家姑娘的名譽,倒也不給個說法。”

孟清禾合上槅門,屋內又燃起了銀絲炭,她只著了薄衫披帛坐在書案前的圈椅上,竟也絲毫不覺寒冷。

幼晴由她授意將‘合歡散’私下給了南露,沒想到這小妮子竟陰差陽錯的用到了傅珵身上。也罷,她本就不指望一瓶磨藥鉗制住謝殊什麼,不過是抱著睚眥必報的心態,稍稍告誡一下他近幾日在自己身上,得意倨傲的態度罷了。

這本就不是所謂的‘合歡散’,而是諜司內審訊犯人逼供用的一味磨藥,食之入腹能使人足足疼上三日有餘。

“頤芸自小便是這般性格,她與端王亦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只還是傅珵太子那會兒,被綾華用一個農女算計了去。”

謝殊倚在榻邊慢斯條理的換著襴袍,不管怎樣,今夜是註定睡不成了,他先要去安撫住傅珵,再瞧瞧用什麼法子能說服謝頤芸不再鬧事。

“為何不告訴端王真相,那個農女是綾華的人,你和容景衍應當都很清楚才是,他生性單純,真要坐上那個位置,甚至可能遠不及我阿弟!”

提及傅翊,謝殊繫上雲靴膝後的暗釦,行至孟清禾身前,將人從頭至尾細細打量了一番。

她與傅翊一樣,都在坐山觀虎鬥。有四方諸侯鎮壓著,謝殊眼下除了儘快找出那封先帝遺詔,甚至連禪位詔書都顯得難以服眾。

“瑜娘,你私下裡到底揹著我暗自行了多少事?”

近來綾華動作頻頻,即便瓦解了大部分諜司勢力,可暗殺傅珵的人依舊層出不窮,哪怕他現在藉由著宋軒這一身份之下,依舊難以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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