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的棺材就被擺在山洞的正中央,說是棺材也不盡然,海上是沒有現成的棺材,魏東河指揮手下的人去島上砍了一棵大樹,掏空了中央,臨時充當棺木。
蘇青就靜靜地平躺在這東西之內,神色安詳。
“老東西,老子死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你這麼平靜。”陳閒嘟囔了一句,伸手在木頭上叩擊了三兩下,便覺得索然無趣。
他從未將蘇青當做對手。
這個陰謀算計了一輩子的老頭子,終究還是差了那麼點道行,以至於就連呂強生也將他當做試金石,只要是明眼人都知曉。陳閒不覺得蘇青活了這麼大半輩子,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只不過,是人就又會有脾氣,別提是蘇青這樣的角色人,他不甘不願。
他素來是一個以膽氣出名的狠角色,只不過,若是要為一船之統帥,只有些許小手腕,到底還是不夠格的。
運籌帷幄那是軍師做的事情,自比臥龍鳳雛的人擅權之後,都沒有好下場,因為格局過於匠氣,缺乏的是一種王者渾然一體的氣度。
而且蘇青的智慧恐怕還不如一個馬謖夠格。
蘇青的死去,孫虎的落寞。
彷彿標誌著一個時代正在快離陳閒遠去,那個帶著鮮明的呂強生標記的海盜團終究已經垮了臺,最為黃金的一代人在呂強生的清洗之中黯然離場。
而在呂強生光環籠罩之下老人們,也被蘇佳飛有意無意地帶走,蘇佳飛是個忠誠之士,魏東河受限於自己的理解與位置看不分明,但陳閒看得卻是一清二楚。
而留下來的雙壁能力平庸。
最終成為大浪淘沙裡的沙,什麼都留存不下。
陳閒偶爾會替蘇青可惜,又覺得一切不過是他咎由自取。
只是做了海盜,便只有身不由己一說,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要動過念頭,很多事情你只能繼續做下去,永遠停不下來。
陳閒也是如此,好在他比大部分人的情況都要好很多。
兩世為人,看著面前的屍體,他也多了幾分淡然,他跨過這裡,而後走向了另一個山洞,他聽到的是粗重的喘息,間雜著些許叫罵與汙言穢語。
謝敬跟在他的身後,防止有些人暴起傷人。
陳閒看著山洞之中的兩個人影,早有人在他面前點了兩根火把,映照出兩張有幾分相似的臉龐。
蘇彥昌,蘇彥明。
一旁的手下替陳閒搬過來一把椅子,他好整以暇地坐下,打量著兩個人,上上下下。
卻沒有說什麼話。
他和蘇彥昌打過不少次交道,甚至最近的一次,就在前幾日裡,兩人有了一次談話。
如今的蘇彥昌就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獸,正惡狠狠地看著陳閒。
到底是受過儒家薰陶的海盜吶,陳閒不由得感慨道,但他仍舊沒有說出口,而也是因為蘇彥昌的身份尷尬,讓他做出了最終的選擇。
他不喜歡禮教,不喜歡儒家,也不喜歡這些口蜜腹劍的讀書人。
哪怕,蘇彥昌比他的那些同行看上去更加純粹。
自古以來的讀書人,在漢後被扭曲成了維護統治階級的工具。對於他們而言,衛道而死已是他們此生最大的追求。
蘇彥昌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