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瞭又暗,暗了又明,卻始終沒有太陽。
衛卿笑就坐在夜錦衣房門前的石桌上呆,他已經坐在這裡不吃不喝好幾了,連新長出來的胡茬也沒有剃。
他的眼神木然,眼瞼下帶著烏青,他看起來頹然又落魄,那個風雅又清魅的摽梅宮宮主似乎並不是這個人。
他的身上披了件繡著金線雲紋的月白色披風,顯然這披風並不是他自己披上去的。
一個什麼都不在乎的人若是突然在乎起什麼,那他會變成一個死腦筋,還是頂犟的那種。
若是想不通,他絕對不會做其他的任何事情。
這一年的第一場大雪已經過去,也越冷了。
任子鈺搓著紅的手,踏進子期苑的內苑,嘴裡還不停地呵著氣。
若非德叔還沒亮就去無境山莊請他,他是絕不會起這麼早的,也絕不會在這個時間來子期苑,更不會特意來見衛卿笑。
但如果他不來這裡,他怕衛卿笑在這石桌旁坐成一尊雕像,坐成一副骷髏。
任子鈺並不是非常待見衛卿笑這個人,他甚至想不通夜錦衣那樣儒雅沉穩的人為什麼要結交衛卿笑這樣放蕩的花花公子。
可是,他只知道一點,衛卿笑對於夜錦衣而言,是一個重要的人。
任子鈺不在意衛卿笑的死活,卻在意夜錦衣的感受,雖然夜錦衣沒有找到,但他仍然有義務來這裡見衛卿笑。
任子鈺在衛卿笑對面的石凳上坐定,道“不吃,不喝,不睡,恐怕我大哥還沒找到,你就先死了。”
衛卿笑沒有話,仍然是低垂著眸子,但任子鈺肯定的是,衛卿笑並沒有睡著,而且是在聽自己話的。
任子鈺道“你以為你坐在這裡,就能救得了我大哥嗎?”
衛卿笑依然沒有話,甚至連眼睛都不眨。
任子鈺終於皺起了眉頭,卻不是因為衛卿笑此時的反應。
憑衛卿笑和夜錦衣的交情,憑衛卿笑的脾氣,衛卿笑絕不會在夜錦衣失蹤後就乾坐在這裡。
但是衛卿笑的的確確地這裡坐了好幾,所以,任子鈺可以是不是斷定他大哥沒有出事。
任子鈺突然鬆了口氣,眉頭倏然鬆動,他又抬頭看了衛卿笑一眼。
既然夜錦衣沒有出事,那衛卿笑又為什麼看起來這麼頹然,跟身在無境山莊的任嘯決差不多。
任嘯決其實並不像衛卿笑看起來這麼頹然的,畢竟他要比衛卿笑老成穩重地多,他像平時一樣處理事務,他像平時一樣地走路話。
可是,任子鈺還是感覺到了任嘯決的頹敗,那是從心底從眼睛裡散出的衰頹,他知道這也是因為夜錦衣。
因為他們沒有一個人相信夜錦衣會自己從獄裡逃走,一直以來夜錦衣的循規蹈矩讓他們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
所以,短短几的時間,任嘯決就像是突然老了十歲。
任子鈺一直認為任嘯決從沒將夜錦衣放在心上,所以才會一直為難夜錦衣,可是他現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人只會因為自己最在意的人而突然地衰老,並且這種衰老是精神上的衰老。
但衛卿笑的精神並沒有衰老,他看起來要更嚴重一些,他似乎因為什麼事情突然被抽乾了靈魂,只剩下一副空空的皮囊。
任子鈺好像突然從衛卿笑身上看到了曾經的他,曾經那個誤以為夜錦衣從來不在乎自己,從來不信任自己而做了許多錯事的他。
他做了那麼多錯事的目的簡單到不能再簡單,他只想得到自己大哥的肯定罷了。
而衛卿笑想的也很簡單,他只是想走進夜錦衣的心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