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著揶揄的話, 楚川卻眼眸凝重, 立刻傳喚軍醫, 山谷內殘骸遍地, 好在他率援軍及時趕到。
來時, 在廝殺中,楚修躺在地上,若不是看他起伏的胸膛, 都以為這人死了。
與此同時,一輛馬車趕來, 濺起黃沙,山下的戰事已平,來人正是孟婉與袁將軍。
孟婉倉惶地下了馬車, 她的衣裙些許的髒亂,身子單薄,遠遠的便見到那被血染的楚修,他的雙眼已合上,沒有絲毫動靜。
霎時間, 孟婉眼淚往下掉,她顧不得什麼裙襬了, 疾步來到楚修身旁, 她望了眼太子凝重的神情。
楚川見孟婉模樣,本巧舌善辯的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孟婉怔然看著楚修被血汙的五官,緊闔著雙眼,方才還抱著她說離開, 現在躺在這裡失了氣息。
明明三年前的大火早就燒得乾淨了,為什麼還要前來,為了她去死。
她無力地坐下來,哽咽道:“你給我起來,我們兩清不了,你欠我還有好多好多。”
楚修他死了,她應該開心的,可是卻笑不出來,從今以後,天底下再也沒有一個人讓她如此討厭了。
“我不准你死……”孟婉低下首,莫大痛楚絞著心,淚水落在楚修的手指上,輕聲道:“你還沒告訴我,前世的事…可是真的,你沒有殺太子可是真的……你在冰館前說的話可是真的?”
楚修氣息微弱,半睜著眼,見孟婉低著首哭得可憐,
軍醫急匆匆地趕來,他忙放下醫箱,將酒倒在楚修的傷口上,拿出止血藥撒上,他手法十分嫻熟。
只聽楚修一聲吃痛的低吟。
孟婉擦了把眼淚,愣愣地看著軍醫的動作,再不知所措看向楚修的臉,那人正半睜著眼,氣息雖薄弱,但還活著。
“你還沒死……”孟婉呆愣道,她又看向楚川。
楚川蹙著眉頭,“他現在半死不活。”
楚修哪還有力氣回她,軍醫正忙著暫時包紮他的肩胛傷口。
孟婉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癟著嘴,只怕下一刻這人的呼吸又沒了,沒死卻害她這麼傷心。
直到傷口處理好,楚修被抬上了馬車裡。
孟婉坐在楚修的身旁,馬車趕往北狄軍營,山谷中的血戰落下帷幕。
楚修輕闔著眼,虛弱地躺在馬車中,盔甲已被脫去,身軀高大,唯一的殘破裡衣也被脫下,裸露著健壯的上半身,肩胛上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紗布,
在他肩上有一塊淡淡的疤痕,孟婉知道那是她曾經用簪子插過的地方,她抿緊著朱唇。
這是孟婉第一次見到他這般模樣,這樣無力喘息著,軍醫說他全身上下只有肩胛的傷,身上的血都是敵軍的。
想到此,孟婉輕嘟一下嘴,害她以為他死掉了,哭得眼睛都澀澀的。
楚修疲憊將目光轉向她,心中久久念著方才孟婉哭泣的話,最終還是開口道:“前世的話都是真的。”
孟婉微怔著與他對視,抿緊著唇。
楚修輕柔一笑,“既然我們兩清不了,欠你這麼多,你說我怎麼還你。”
孟婉沉默著,不知如何回應。
見此,楚修便闔上了雙目,等不到她的回答,撐不住疲倦地乏力睡去。
孟婉俯下身來,看著楚修的睡顏頓默許久,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看在你這麼虛弱的份上,我們下次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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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軍大敗,重損騎兵十萬,元氣大傷,胡人不得不退出北狄,大遼周軍侯清理北狄戰後瑣事,景遠騏率軍回北漠城後,將千辰山莊一同殲滅。
自打孟婉不見後,宋芷兒哪裡放得下,就沒離開北漠城,心急如焚,直到北狄洛池山戰役結束之後,才得知孟婉的訊息。
竟被那胡人擄了去,見到孟婉完好無損的回來,她是抱著女兒心疼得不行,不過那紀世子為此也負重傷,安頓在扶桑驛裡,遲遲不見轉醒。
孟婉便往那扶桑驛裡守著楚修,她本來還擔心表姐和阿瀟,在驛裡便瞧見了太子懷裡的表姐,她微驚,阿瀟果然是太子哥哥的兒子啊……
……
楚修醒來時,初陽灑進房間裡,實在刺眼,他只覺全身傷痛,他眉梢留下一道淺淺的劃傷。
楚修側首瞧去,身形小小的孟婉正靠在床框旁淺睡著,眉頭蹙得緊,睫毛纖長且濃密。
見此,他輕輕一笑,緩緩坐靠起來,也不知她在此坐了多久,想起在洛池山時,這小丫頭哭著道不准他死……
頓默片刻後,伸手去輕撫她的臉頰,這張臉實在長得小,還沒他手掌大。
“你真該盼我死的,如今又落在我手裡,這回可跑不掉了。”楚修輕聲道。
孟婉迷糊中聽到話語聲,睫毛微動,揉著眼坐立起來,只見楚修已轉醒過來,靜靜地看著她。
孟婉眸色一喜,上前來察看他的傷勢,忽頓了一下,又退回去,輕聲道:“你醒了就別亂動,怎麼還自己坐起來了。”
楚修抿著薄唇,聽她指責,一雙深眸盯著她。“我沒事,你在擔心我嗎?”
孟婉輕蹙了下眉,板著小臉道:“沒有,我是怕你要是死了,到時罪責怪我頭上,我不就成罪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