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樹開花?◎謝衍說完,抬眼才發現不知何時,曲箏已泛紅了眼眶,眸子水盈盈的像蓄了兩彎春水。
噗通、噗通,他清晰的聽到自己亂了的心跳聲。
習慣了她對自己的無動於衷,這一刻的動容,是那麼珍貴。
他向前靠了半步,曲指拭去她剛從眼窩滴下來的一顆淚珠,“我說了這麼多,所以你可以理解秋云為何住在榮在堂麼?”
指尖的淚水帶著一點她的體溫,洇進他的面板,融入血肉。
男人的手掌因為長年舞刀練箭,帶著一層薄繭,手背卻細白光滑,曲箏還沉浸謝衍所描述的那段黑暗過往中,臉上突然被軟軟一刮,待她回神,才發現是謝衍用指背幫她擦眼淚。
她被燙了般往後退了兩步,眼眶裡的淚水頃刻就逼了回去。
她是哭了,為他八歲時的遭遇而難過。
但也僅僅是為當年那個孤獨而勇敢的小少年,雙親離世、親族背叛、家園被毀,小小的身軀得有多大的能量才能負重前行。
雖然她現在知道,他讓陸秋雲住榮在堂是為了復原兵書,不是....至少第一目的不是讓她當鎮國公府的正頭夫人。
可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如果她不是重生,沒有前世的記憶,或許這時她會問,他一直愛著的人是不是陸秋雲?
如今,他們已經和離了,他以前愛著誰,以後會愛誰,都跟她沒有關係。
“公爺。”她直直看入他的眼睛,鄭重其事道,“還是要感謝你費心同我說了這些話,但我已不是你的妻子,你的屋子裡住什麼人,不必告訴我。”
謝衍心沉沉一落,如墜冰窟,剛才是他誤解了麼?
他目光緊鎖著她,彷彿拼命想從那雙眼睛中找到方才那一絲柔情。
剛才明明就有的。
現在卻沒有了,她眼中只剩下一如既往的抗拒和疏離。
眼底衝了絲絲血紅,他嗓音沉啞著,“曲箏箏,太晚了是麼,無論我現在做什麼都太晚了是麼?”
曲箏長睫垂了垂,回答的很平靜,“不是晚不晚的問題,是我和公爺從一開始就錯了。”
謝衍從屋內走出來的時候,文情正在看著沈澤,若不是認識衣服,他完全看不出來眼前的人是公爺。
公爺一向腰桿筆直,不怒自帶威儀,此刻從後面看卻略顯狼狽。
他慌忙放了沈澤,趕緊追上去,在公爺到之前撩開了馬車的車簾。
謝衍卻看都沒看一眼,徑直朝前走。
文情撂下車簾,又跟了上去。
跟著公爺走了一路,文情的腳步不知不覺也跟著沉重起來。
他一向踮起腳都看不到髻頂的公爺,此刻垂著頭,削直的寬肩微微佝僂著,浩然的氣勢全無,就好像一身的傲骨都折了。
主僕二人就這樣,沒有坐車,一直走回了鎮國公府。
*
謝衍回到望北書齋的時候,天色已黑。還沒等他走進屋子,文童迎出來道,“公爺,陸姑娘說今日修復兵書時,有一句她拿不定主意,需要同您商議。”
謝衍雖然不知道兵書的內容,但他熟識各路兵法,那些陸秋雲拼湊不起來的內容,他略一指點就通了。
略一躊躇,他淡淡道,“走吧。”
一聲“走吧”,文童就知道公爺今日興致不高。
以前文童經常見公爺對著那部殘缺的兵書發呆,公爺是愧疚沒有守護住母親交給他的兵書,這麼多年,他從未放棄過復原兵書的念頭。
那日接陸姑娘進府,公爺嘴上不說,眼角眉梢都是欣慰,只要陸姑娘有請,他都會趕過去,從未像今日這般遲疑。
文童趁著去拿燈籠的時間,問文情,“公爺怎麼了?”
文情沒有理他。
文童白了他一眼,左右也習慣這傢伙的冷漠無言了,取上燈籠後嘴努努榮在堂的方向,問,“你去還是我去?”
文情轉身走了,“你去。”
文童嘁了一聲,“我去就我去。”
謝衍和文童從後院進了榮在堂,本打算直接去修書所在的正屋,陸秋雲身邊的婢女綠衣卻早早候在門口,道,“我們姑娘回廂房用晚膳也帶著兵書,以便隨時斟酌裡面的內容,如今還沒來得及回正屋,故而請公爺去廂房商討。”
謝衍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西廂房,走過去,進了明廳後站住,道,“你進去對秋雲說,我在這裡等她一會去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