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臨山,密林成片。
有狼出沒,也算不得什麼稀奇。
阿拂短暫地疑惑一瞬,也沒太放在心上,“我記著庫中先前有一卷絲繩收著,裡頭揉了牛筋,大約更結實些。”
“只是不知收在哪兒了,我去尋一尋。”
她說著,將斗篷拿去一旁收好,便往樓下去了。
停不多時,謝執一盞銀耳還未吃乾淨,阿拂迴轉過來,手中不見繩索,倒多了封書信。
“公子,”她將信封遞去謝執手中,面帶微疑,“方才周敬來了趟。”
“什麼也沒說,只叫我將這個交給公子,說是公子先前答允過的,照做便是。”
謝執接過,兩下撕了封口,抖出薄薄一張紙來。
紙上寥寥幾行字,他掃過一眼,視線微頓,一點點蹙起眉。
阿拂立在對面,瞧不清字跡,見狀,不由得擔心道,“那周敬賊眉鼠眼,不過小人一個,信不得。”
“公子可是答允了他什麼?還是受了他脅迫?”
“不是他,”謝執搖了搖頭,順手將信件遞過去,“替他主子來傳話而已。”
“周牘?”
阿拂疑惑接過,待看過上頭內容,神色不由得一變,“他竟也有臉提?”
“自己想納私生的兒子和小老婆進門,都能排到您頭上來?”
“怎麼沒臉,”謝執嗤笑一聲,將信紙從她手中抽回,湊去一旁燭焰上點了,“他上回肯將我叫去說那麼一番話,而非直接攆出府去,不就指著今日之用麼?”
“自古枕邊風吹起來最管用,他作老子的說不動兒子,自然只能另闢蹊徑。”
“虧他張得開嘴,”阿拂啐了一口,神色帶了幾分鄙夷,再想起周瀲,又不由道,“周少爺也真是可憐。”
“沒了孃親,爹又是這麼個玩意兒。”
“他那位弟弟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明裡暗裡幫著靖王,沒少給咱們使絆子。”
“若真進了府,麻煩只怕更大了。”
她說著,又突然想起,“公子,”
“咱們先前打探出來的那外室情況,好像還未同周少爺提過呢。”
謝執微蹙著眉,將指尖沾著的一點紙燼抖落乾淨。
先時只當時間不緊,未來得及想到此處。
卻沒料到周牘竟會這般心急。
如此看來,靖王那頭怕是也不會太平到哪兒去。
大抵周瀲先前捅出來的亂子當真難辦,才將儋州這局棋攪亂成如今這副模樣。
謝執想到此處,不知為何,低低地笑了一聲。
“是不曾提。”
“無妨,等哪日見了他,再細說罷。”
阿拂提醒他,“周少爺今日可沒來呢。”
“不來便不來,”謝執抬了抬眼,眉尖微挑,“誰稀得他來?”
有本事,這人就躲到天涯海角去,再別落進自己手裡。
話音剛落,只聽院門“吱呀”一聲響動,謝執心念微動,轉過身,將窗推了半扇,半探著,微微俯身去瞧。
月色如練,有人立在院中,青袍長衫,裹了半身風雪,抬起眼時,正正好同他視線相對。
誰都沒有開口,月光融在蕉葉梢,落在窗前的謝執眼中,盈盈生亮。
周瀲指端臉頰都叫寒意凍得發麻,獨剩一顆心,在見到那人的一剎開始回暖,像被炭爐燻蒸著,漸次到了春日。
樓閣之上,謝執倚著窗扇,霧嵐般的眼睫落下又掀起,微微低頭,漫不經心提聲道,
“不叩而入,旁人都道少爺君子之儀,莫不是樑上君子罷?”
葉梢叫風挾得輕動,響聲簌簌,周瀲仰起頭,對著從窗扇中探出的,獨屬於他的一盞月,眉眼中一點點地浮起了笑意。
“是啊,”他笑著應,“周瀲一介樑上君子,夤夜來此,是為府上一件絕世瑰寶。”
窗畔的人顯是未料到他作此回答,微微一頓,隨即抬眉,“瑰寶是何物?”
“謝家阿執。”
驟起的聲響驚起了蕉葉上棲著的兩三鳥雀,貓從樹底下竄出來,招了招前爪,“咪嗚咪嗚”地叫。
周瀲唇角噙著笑,看向倚在窗扇後的,他心心念唸的意中人,朗聲高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