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瑞雪初消。
紅螺巷中的靖王私邸迎來位不速之客。
“周世侄不嘗一嘗?”
靖王端居上首,捏著杯蓋,輕描淡寫地撇去盞中浮沫,掀了掀眼皮,朝著人道。
“可是嫌這杯中茶入不得口?”
“王爺說笑。”
周瀲居於下首,斂著眉,眼中神色微動,擎著杯盞淺啜一口,淡聲道,
“茶湯清冽,餘味醇香,確是難得一見的好茶。”
“果真?”
靖王抬眼,視線落在周瀲面上,忽而一笑,朝著一旁的管事招了招手,懶懶道,
“去取些來包好,走時給周世侄帶上。”
一旁管事覷著眼色,忙適時應聲,又堆著笑,向周瀲道,
“這可是歲貢的梧山寒翠,滿京裡去尋,統共只有一二斤。”
“王爺素日裡從不拿來待客的。只周少爺今日來,才肯叫下頭人送上來的。”
“多謝王爺好意。”
周瀲起身,行過一禮,目光落在靴前一小片青磚地上。
“家父喪儀,得蒙王爺關照,遣了人來弔唁。”
“先前事務繁忙,脫不開身。今日得空,特來拜謝。”
“世侄客氣。”
靖王擱了茶盞,低咳一聲。
“我同令尊一見如故,援引為知己。”
“而今驟聞此等慘劇,心下慼慼,實在可惜。”
“斯人已逝,世侄……也要多珍重自身,切莫哀毀過甚才是。”
“多謝王爺體恤。”
掌心被刺得生疼,周瀲抬起眼,眼中猩紅一片,滿含悲切之意。
“周瀲此來,除致謝外,另有一事煩求王爺。”
“還望王爺念在同家父相交一場的份上,肯援手一二。家父泉下有知,必有感念。”
“噢?”
靖王心念一動,神色卻不顯,略抬了抬眼,淡淡道。
“不知何事?賢侄但講無妨。”
“若本王有可援手之處,必將略盡一二綿薄之力。”
周瀲聽罷,驀地提聲,聲調裡含了輕微的顫抖之意。
“家父之死,並非偶然。
“而是被歹人戕害致死。”
“那害人的真兇至今逍遙法外,冤情似海,還望王爺能為家父做主,擒拿真兇,以告慰家父在天之靈。”
靖王手中茶盞在桌面上輕磕一聲,沉沉悶響。他看向周瀲,銳利的目光好似鷹隼一般,要將人由內而外看個透徹。
後者立於堂下,眉眼微斂,眼眶尚透著紅意,肩頭微微顫抖,似是當真極為悲憤。
一瞬沉默後,靖王略坐直了身,聲音沉沉地開口。
“世侄,令尊逝世,本王知你心中鬱結,一時亂了方寸也是有的。”
“可這謀害之事非同兒戲,輕易可誣賴不得。”
上首之人未再開口,詭秘的沉默裡,周瀲抬起頭,目光自下而上,同靖王直直相對,斬釘截鐵道。
“周瀲所言句句屬實,斷不敢有誣賴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