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姜相的‘私心’(1 / 2)

方過了上巳節,正是春陽和暖之時。

宮中習俗,上巳節除了要在東流水旁濯洗,亦要備香薰藥草,也是祛除晦氣邪祟之意。

太子左諭德蕭德昭,就是在這樣的幽微藥氣中,等候在吏部尚書的庭院之外。

想到接下來要面對的人與事,心中頗為忐忑沉重。

*

姜沃目光落在名刺的官職上:太子左諭德。

正四品東宮屬臣,其職為:東宮上下庶務有可規勸上諫者,便隨事而諫。

說白了,又是一個東宮的御史。

按東宮官職算,還正好的李敬玄的頂頭上司。

哪怕已經有預料,但太子派這樣一個人來,其意若何已然分明。姜沃還是不禁一嘆。

這件事,要按照她做的最壞打算走下去嗎?

*

蕭德昭被吏部的小吏引著入尚書院。

進院門就覺得清幽一片,幽靜中還帶著幾分玄意——按說宮中各院落,栽種梧桐和竹子實多見尋常。

但蕭德昭就覺得這院中花木列位精妙,每一株都說不出的恰到好處。

不過他很快想起姜相的師承,也就不意外了。

蕭德昭帶著幾分緊張入門。

除了在朝上和往年吏部考功,他與這位姜相從未單獨相談過,今日這事兒又有些棘手,他難擴音著心進來。

進門行過禮後,抬頭就對上姜相的目光。

那目光讓蕭德昭越發心提到了嗓子眼,甚至忽而想起昨日上巳節,帶著子女去一處山間清泉按禮洗濯。山間冷然,那汪泉水看上去清澈,但觸手冷的刺骨。

而隨著這徹心眼神的,還有冷然直白的話語:“蕭諭德是為李敬玄之事而來?”

蕭德昭微愕:都不寒暄一二的嗎?

然而如果說姜相這句話是直白,那麼下句話簡直是要命了——

只聽姜相繼續問道:“蕭諭德這次來,是自己來的,還是帶著太子殿下之意而來?”

蕭德昭:……救命,官場上不是這樣聊天的啊。

但上官有問,又不能不答,蕭德昭乾巴巴道:“是下官,下官為東宮諭德,正是李敬玄的上峰,此番為他來請見姜相,欲……”

他‘欲’什麼還沒欲出來,就見姜相已經取過一細筆,在他方才送進來的名刺上,勾了個‘已見’的標記,直接打斷道:“不必說了——諭德掌東宮諫言事,吏部選官調任之事,與爾何干?”

“李敬玄之事,諭德不但不應管,連問都不該問。”

甚至直接下逐客令:“公事繁多,不留蕭諭德了。”

蕭諭德頓時不可置信到老臉辣紅:說來,他雖然官位低眼前的姜相一級,但他年紀可是已過五旬,入朝資歷也老。

這位年輕的姜相也太不給面子了!方才這些話,與直接指著他道‘你不配過問,更不配管’有什麼區別?

若是就這麼被‘逐客’了,他以後還怎麼見人?

於是蕭德昭也顧不上什麼委婉暗示了,語氣也生硬了起來道:“臣此番前來,也帶著太子之意。”

然後看著眼前姜相:你有本事把太子之意也趕出去。

卻見方才逐客的姜相,神色轉換如行雲流水,對他道:“太子之意請坐。”

蕭德昭:……感覺好像更氣了怎麼辦。這簡直是完全看不上他,只看他身後的太子啊。

*

姜沃確實是如此想的。

蕭德昭真不重要。要是這位竟然是自己腦袋發熱跑來給李敬玄求情,那姜沃真是沒空跟他多說。

吏部、尚書省、城建署、凌煙閣……多少事攢在手裡呢,哪有空聽人囉嗦。

她太瞭解這些人的行事說話作風,若是由著寒暄,半日算是廢了,因此姜沃直接三言兩語令他乾脆痛快一點,說明來意。

果然,覺得受到了傷害的蕭德昭,失去了寒暄繞彎子的心情(也怕再繞再丟臉),也不敢再說自己的意思,而是直接拿出太子擋在前面道:“殿下之意,李敬玄雖於朝堂對姜相之言有所疑議,但那是他御史之職,姜相更應秉公處事,而不是因私怨將人遣至偏荒之地。”

姜沃平靜聽著:太子,是這樣想的啊。

她想起了前日,大朝會後的第二天,她去尋帝后的情形。

*

大朝會的第二日,姜沃就帶著她的‘請旨調御史中丞李敬玄為波斯都督’的奏疏來紫宸宮面聖了。

待姜沃回稟後,就聽皇帝笑了,然後先不回答她的話,倒是對皇后伸出了手:“媚娘,朕賭贏了。”

媚娘莞爾,伸手從頭上的數枝金釵裡取了一支遞給皇帝;“輸給陛下的。”

皇帝看了看對這支雲紋金釵不甚滿意,抬手替媚娘簪上這一支,然後自行取了一根鑲嵌紅寶垂以珍珠的。

媚娘無奈道:“陛下好眼光,這可是最貴重的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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