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繡娘疑惑地問出聲,被一旁的人拽了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衣裳遞上來,文鳳真掃了一眼:“不試。”
馮祥哄道:“提前試了,若是不合身,再叫她們改,殿下瘦削高大,哪怕披麻袋都極有氣度。”
文鳳真站起身,走在八面紫檀嵌珠屏風後頭。
馮祥伺候殿下更衣,一面誇讚:“瞧瞧,剛好合身,老祖宗果然是您親奶奶,怎麼不是給您預備的。”
文鳳真站在銅鏡前。
紅袍雪膚烏髮,唇間淡淡的紅,相得益彰,極漂亮的一副五官,紅袍的滾邊兒生動起來。
繡娘們也禁不住誇:“這顏色確實很襯殿下。”
“是呀,肩頭到領口尾擺,沒一處不合身,妥妥帖帖的。”
他照著銅鏡,眼前驀然是她的小梨渦。
她的衣裳是什麼樣子,樣式或許跟他的差不多,衣裳也一定得般配吧。
她一定穿得極美,嬌嬌怯怯的,也不知要臉紅成什麼樣了,估計逗她一下都得哭,耳朵根子都要紅得滴血,不能把她欺負狠了。
若是在她身上留了印子,她就更恨他了。
她本來就怕他,她膽子小,沒被人疼愛過,怪可憐的。
從小又養在鄉下,沒見過世面,那副單純天真的模樣,一雙大眼眸懵懵懂懂。
剛來王府的時候,羞怯得怪好笑,又土又美,讓人忍不住心疼。
他以後會帶她見世面的。
文鳳真換回了常服,腰身極直,負手在後,讓人看不透情緒,冷淡疏離地扔下一句話。
“我不喜歡交領樣式的。”
這幾個字讓繡娘們一齊愣住了,一頭霧水。
馮祥將衣裳遞回去,塞了一錠銀子:“聽到沒,還不趕緊改樣式,做事仔細些。”
繡娘們發懵,有賞錢拿固然是好事。
可是……這不是給宋公子預備的衣裳嗎?
殿下說不喜歡交領樣式是什麼意思,又不是他的訂親吉服。
小繡娘靈機一動:“噢!我明白了,或許殿下是宋公子的好友,替他來試的!”
眾人心下寬慰,原來如此,一齊笑起來。
*
戌時剛過,天地昏黃。
梁下垂了宮燈,屋子裡換上了清一色的蘇式桌椅,精巧別緻的閨中女兒物件。
遼袖躺在黃花梨的透雕繡榻,眉眼稍有倦色,捧著一本書,宋公子上回借她的,是一本養護花木的古籍。
她住在老祖宗右手側的暖閣。
文鳳真來給老祖宗請過了安,卻並沒有走,徑自往暖閣這邊兒過來。
雲針正在廊下扇風煮藥,抬頭瞧見殿下,她也沒出聲通報遼姐兒。
躍動的燭火映著他的側顏。
將五官輪廓勾勒得更清晰,冷峻,多些了幾不可察的柔和,衣襟漫著淡淡的甜梨香。
他坐在豹皮褥子上,轉動腕珠,靜靜盯著她。
遼袖沒招了。
她能趕走他嗎?淮王府是他的家,而她是寄人籬下的孤女。
這府裡的一梁一瓦,一草一木,哪怕一顆石子兒都是他的。
他想進哪間屋子就進哪間屋子,推門而入,誰也不敢忤逆他。
文鳳真眼底暗色逐漸濃稠,遼袖呼吸平而緩,氣色紅潤。
方才看書時,透著一股嬌憨的神態,唇瓣微張,飽滿紅潤,潮溼生嫩,叫人想咬一口嚐嚐滋味。
男人身上清冽的白雪甜梨香,一點點侵吞了她的呼吸。
她靠在雕飾上,面板硌得生疼。
僵持了一會兒,屁股也坐疼了,什麼都沒敢說,眼睛不知該落在何處了。
“殿下……這不合適!”
她侷促抬頭,感到整個身子像被往下拽,綿綿的沒有力氣。
從前他將她拉進溫泉的時候,就是這種感受。
她有些慍怒,臉頰透著氣惱的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