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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夢聽見“太太”二字,就閉緊了嘴。等到柳意之說完了就方才道:“也虧得如今的太太仁慈,又是真心地將姑娘當親女兒一般看待。姑娘快別傷心,劉媽媽總仗著姑娘待她好偷偷摸摸的,是她辜負了姑娘素日裡來待她的好兒。”

話說到此處,柳意之方才點了點頭道:“張媽媽尚且如此,就是不曉得往後,你們會不會也要學一學張媽媽來辜負我待你們的好?”

閒夢臉上的笑一僵,手上一個用力,手上本來就快打好的絡子就打了結。她又抬頭對著柳意之強笑道:“姑娘說這話兒可是傷了我們的心了。我們打小兒就在姑娘身邊兒服侍,一心一意都只為姑娘,老太太、太太的話兒我們時刻都放在心上的,凡事都以姑娘為先呢。”

柳意之點頭道:“我也是把你們都當姐姐看的。你們也都是曉得的,原本我身邊兒最親近的人就是張媽媽,如今張媽媽如何你們也都曉得。我是最看不得別個不守本分多嘴多舌的。”

閒夢覺著有些委屈,她們做下人的,哪裡就能做得了自個兒的主?也只好是不拘哪個主子說點什麼她們聽著就是了。本來就是沒根的浮萍任人作賤的,偏偏主子們都要她們聽話,這個要她們做這樣的事,那個要她們辦那樣的事,有誰想過她們的死活?她曉得自己卑賤,卻不願長此以往這般卑賤下去。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她也能成為主子,讓這些個人說東不能往東,說西不能往西。

柳意之見閒夢眼睫一顫,也不說些別的什麼的,她只是道:“你們素日的好我是曉得的,你們的難處我也曉得。”

說著,看几上的沙漏將將罄盡,柳意之曉得時辰到了,方才起身在閒夢耳邊說道:“往後你們要是有些什麼謀劃,我辦得到時自然替你們周全一二。只是如今再要有人問起綠玉館裡的事,我也不讓你們為難,只要我不讓說的事你們不說,也就罷了。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好好掂掇掂掇。”,

語罷,柳意之走向了案幾,留閒夢在原處打著絡子。她執起狼毫,懸腕落筆。因著常日裡來常常習練,如今手也不抖了,只是力道仍舊不足,是以那字也只是空有一個花架子,卻不能見其形意風骨。

柳意之站得筆直的,身量不高卻面色沉靜。她一心一意地看著自己所寫的字,心中想的,卻是紫兒之死。前幾日她到底混亂了些,也不曾往細了想,甚至還有些畏難,指望就將那些事混過去就好了。只是,到底是不能夠的。她不能這般想,有個什麼事,她不能只是想怎麼去逃避,而是要儘量想法子去清除障礙。

一旦畏難成了習慣,那此生她還有何事能成?

透過這兩日裡來柳意之的梳理,事情的真相也大概有了一個輪廓。

首先是紫兒,她是怎麼死的?有可能是他殺,也可能是自殺。

但根據仵作驗屍所得出來的結果,傷口是從上略微往下的,整個切口整齊利落,傷口深而無再次扎入的痕跡。

她要是自殺,剪子進胸口的角度應該是微微偏下,也就是從下向上微微傾斜的,且傷口應該較淺才是。畢竟自己動手會比較害怕,從力道、內心的恐懼上而言都不應該是深深沒入。再者,紫兒往日裡柳意之也見過,這個小丫頭看上去很是伶俐,又極為活潑可愛,故而不大可能。

如此便應是他殺或者意外。

介於氣傷口之深,室內的一應物事整齊而有條理,故而可排除意外。這是一場謀殺。

從謀殺來看,又應該又這般幾種狀況。情殺、仇殺、聽見了不該聽見或者瞧見了不該瞧的、或者代人受過。

情殺,紫兒才十來歲的年紀,故應排除。仇殺,據繡春暗訪所得,紫兒為人活潑可愛,往日裡大家都頗是喜愛她,也沒甚仇家。且有那個氣力讓剪子的深入紫兒胸口紫兒死的那個時辰又有可能去紫兒去紫兒房裡的人不會是和紫兒一般年齡大小的。故而仇殺、嫉妒也應排除。

那麼就只剩下了聽見了不該聽的、瞧見了不該瞧的,代人受過。

若只是因為聽見了什麼不該聽的,瞧見了什麼不該瞧的,以柳家人的習性,紫兒應當會悄無聲息地消失於柳府之中。故而,最有可能的是待人受過。

或許是有人想要恐嚇這綠玉館中的某個人,紫兒的父母,或者……她。

柳意之在腦海中想了想,昨兒將綠玉館的下人都叫來問了問,紫兒死的當晚沒有任何時間證明的人都不大符合兇手條件。故而,查到最後,證據的指向,竟然是……

柳意如身邊的懷月!

柳意之一邊兒揮毫一邊兒忖度著。懷月和她並無直接利害關係,就是紫兒和懷月也不常見的,故而她應是受了人的指使。只是,背後那人到底是想幹什麼?是想恐嚇她還是想害她但害錯了人?又或者,這只是柳家人安排的一次試煉?

便是柳意如,因著劉夫人賢良,柳意如房裡的供給都是和她房裡差不離兒的,她們本是親姊妹,又怎會……

又或者,是還有什麼是她們不知道的。紫兒和人發生爭執,那人殺害紫兒,這也是有可能的。

柳意之眼神兒中透著堅毅,原本這件事情打從柳意之當日從綠卿小苑裡出來就該完了的,但她心中有惑未解,還不曾放下。若是那背後之人果真是想要害她,她也好防範一二。

“姑娘,時辰到了。眼下姑娘該帶著琴去先生處了,虧得姑娘得了先生青眼,咱們只當是每日裡就能比別個多見一見公儀先生,哪裡曉得……”說話的正是玲瓏,她笑聲泠泠,臉上盡是歡喜,卻偏要做出拿著手絹兒拭淚的模樣。

柳意之和她們年歲差不多,只是她功課繁重,故而和她們在一處耍子的時候少。少歸少,她對玲瓏和紅香卻是和氣得很,三個人也很投緣,玲瓏和紅香遇事都很維護柳意之的。

眼下柳意之放下筆,就故意斜了玲瓏一眼,淡然道:“少裝模作樣的,還不快來服侍我過去。”

正巧紅香進來,和玲瓏兩個擠眉弄眼的替柳意之理了理身上的褶皺,又在琉璃鏡前照了照,確定梳妝打扮皆是合體的方才讓她們二人捧著琴跟著她出去。

等到了綠卿小苑時,照著慣例只柳意之自己進了去,玲瓏、紅香兩個只在外頭和千山他們三人大眼瞪小眼。

柳意之見了公儀簡之時,到底沒忍住,就將心中的猜測說將出來。

“先生,你說這事和劉媽媽到底有沒有關係?”

公儀簡呷了一口茶,看了柳意之一眼道:“我又不是算命的,又怎麼知道?”

柳意之垂眸,咬著唇道:“只是我不曉得,到底是什麼事竟然要弄出一條人命來……”

公儀簡併不回答,只拿了一本書翻開來看。他見柳意之很是糾結的模樣,便抬首,順手摸了摸柳意之的頭,含笑溫聲道:“今日不宜學琴,且等明日再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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