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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斂了心神,方正色道:“可看出了些什麼?”

柳意之點頭:“黑棋佔盡優勢,幾乎佔了大部分的地。而白棋卻只有數十顆子被包圍在黑棋之中,猶如四面楚歌之狀,又如在夾縫中求存。”

這話一說出來,柳意之便愣住。此時的她,可不就如這白棋一般麼?

公儀簡點頭道:“竟將這最為淺顯的東西看將出來了。”

柳意之聞言詫異地看著已經點亮毒舌技能的公儀簡,先生怎地怎地怎地這麼這般這麼……不過看上去,好像還是溫潤如玉的模樣。

柳意之低下了頭,眼眸間染上了一些黯然。果然麼,當一個人裝傻裝久了,就成了真正的傻了。

公儀簡伸手點了點柳意之的額頭,皺眉道:“總低著頭做什麼?低著頭你就能不笨了?”

先生好犀利。(⊙o⊙)…

柳意之抬頭,還沒等說話,先生就示意她看著棋盤嘆了口氣:“再怎麼想,這會子你也是不能明白的。”

他的手指骨修長,兩根手指拈起一枚黑子,又對著柳意之如沐春風般地一笑。柳意之已經不敢相信他的笑了,這個笑容的背後,必定又藏著……唔,不提也罷。

只見此時公儀簡將那顆黑子落在一顆只有一口氣的白子下方,堵住了最後一口氣。這就是吃。

公儀簡笑容溫柔:“敵方落子,吃掉你一顆子。你今日的所為,便是在敵方還不曾自己將這枚子提走,你就先替人提走了。然後不痛不癢地對著剩下來還不知道敵我的棋子說,你們都乖乖地不要動。你說話管用啊,人都聽你的。”

嗯,最後她不僅損失了一子,而且還毫無還擊之舉,甚至還頗為幼稚地……

柳意之哭喪了臉,確實好蠢。她好想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好想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還說什麼不讓夢中之事重演,說什麼不能因風浪之險而畏懼搏擊風浪,簡直就是分分鐘作死的節奏。

人家都說打不過就走,她打不過還要湊上去給人打,果然蠢。

“我,我,我……難不成此時我就應當想法子避開?”柳意之聲音細細的,帶著一絲絲不確定。她有些為她的豪言壯語感到羞愧。

公儀簡深深吸了口氣,他看著柳意之,本來如沐春風的笑,看在柳意之眼裡充滿了威脅:“避開?很好。”

哦,總算說對了一句。柳意之鬆了口氣。

“你要果真避開了就別再說是我的弟子。”一股子森森的冷意爬上了柳意之的心間,她就說先生不會這麼好說話。

“那,那我當如何?眼下的形勢如此明朗,那便是還擊,只是這個還擊,白子本就沒甚優勢,眼看就要消亡殆盡,便是還擊也……也無能為力啊。”

說到此處,柳意之是當真有些羞愧了,即便是無能為力,她也不能,不能毫無作為,總得拉兩個墊背的罷?

是以,這時,柳意之見公儀簡的神色越發的有些危險的,忙正色道:“那就該多拉倆墊背的?”

公儀簡的笑容此時看上去溫柔了些:“朽木總算是沒朽透。”他又抬手,幾近透明的修長手指拈起一枚白子又放在一顆黑子的尖上,道:“找出其薄弱之處,攻之。”

柳意之再看時,只覺著有好些黑棋都有些危險了。而只需要再多走幾步,兩方之勢慢慢地變化,黑方棋形自然有崩的時候。

柳意之心下意會了又意會,總算是曉得了些頭緒。

而此時,公儀簡卻正色了道:“這僅僅只是手段。今日丫鬟之死,你首先該做的,除開查出哪裡出的問題、此事是否針對於你外,還該想想能否藉此事添上一步,拉下你能拉下來的敵人。”

柳意之神色有些疑惑地頓了頓:“那這,豈不是構陷?”

公儀簡點頭,神色溫柔笑容好看:“就是構陷。”

構陷?柳意之心頭一跳,構陷,不就是將別人不曾做的事安在別人身上?讓平白無辜之人遭殃,同為棋子,本來便同是天涯淪落人,又怎可,怎可,怎可……

此事,此事,此事……

“此事先生說得雖然有禮,然子持卻不敢苟同。為人當以善為本,堅守本心,又怎可平白去害無辜之人?子持雖小,卻也曉得,有些事當為,有些事不當為。”

她說完這句話兒後便時不時地抬頭看公儀簡,眼睫像是小扇子一般撲閃撲閃的,說的話兒卻是堅定的。她有些怕公儀簡生氣。

公儀簡見柳意之說話兒時還是秉持著浩然正氣的模樣兒,此時卻又像只小貓兒一般惹人憐愛,點頭笑道:“你已過了我的考校,往後便是我的學生了。”

他說出這話來,意思就是要教柳意之一些真材實料了。他輕易不收學生。因為學生收對了,教出來的,是棟樑之才,是有識之士。若是收錯了,教出來的指不定就是安祿山、王莽、秦檜奸詐之徒。

柳意之再一次愣住:“那,那,那將才先生所說……”

公儀簡拂亂棋枰雲淡風輕地一笑:“自然是忽悠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之土貓:

柳意之:先生,你能不能不要總摸我的頭?我又不是那西洋來的波斯貓!

公儀簡:唔,那是本地養的土貓?

柳意之:“……”先生總是那麼毒舌,腫麼辦?線上等,急!

☆、迷局

忽悠你的,忽悠你的,忽悠你的……

這四個字一直在柳意之的腦海中迴盪。再回想公儀簡說這話時候的模樣兒,他穿著一身白衣,意態閒適,神情自然,語調淡淡,正是他和往常時候一般的模樣。

先生他,先生他,先生他……先生他看著分明就是一個儒雅的謙謙君子,說話兒也是極溫柔的,怎地,怎地,怎地……

他非但說她蠢笨,還忽悠她……好吧。柳意之一雙剪水清瞳望向窗外頭的翠竹,先生果然威武,胸中自有丘壑,說著說著,就把人帶溝裡了。唔,不是溝裡。柳意之心中暗暗糾正道,先生這般,本就是為考校她的,看能否傳授真傳實學的。

“且先生本就才學過人,我在他跟前兒顯得蠢笨了些倒也是合乎常理的。”柳意之這般一想,心中就舒坦了。

眼下閒夢一邊兒打著梅花絡子一邊兒笑著和柳意之道:“姑娘不曉得,自姑娘前兒那一番作為,總算是讓老祖宗喜歡了。我聽老太太房裡的翡翠和珍珠說,老太太見姑娘如今越發會行事了心下喜歡,覺著姑娘是可塑之才,方才和公儀先生說了,讓他多費點子心思教導姑娘呢。”

柳意之想起離開綠卿小苑時公儀簡所說的話兒,思索了許久,方才對著閒夢笑道:“我在心裡原本是拿你們都當親近人的。彼時母親去時我才四歲,玦哥兒也將將才出生,當時太太還不曾進府裡頭,府裡頭的下人都打量著我沒人照應不辦事恁般不盡心,常常是張媽媽抱著我去找吃的。”

柳意之說到此處時便有些傷感,一股子酸澀湧上了眼眶:“那時真真兒的是,要訴個苦都沒處訴去。只是不曉得張媽媽如何這般想不通,竟染上了賭博的惡習,還做出那些讓人寒心的事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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