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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意之一愣,原來竟是這般麼?可她又何德何能,得到先生如此恩惠?她想起前後兩世,皆是先生拯救她於水火之中,眼內一潮,眼簾便朦朧了。

這些時日身上不好,她脾性也越來越差,雖說不曾大發雷霆,卻是見了誰都不願搭理,只自個兒在旁邊傷心。想來她近日這般的做派傷了不少人的心。

想到此處,想起柳璟、柳玦等真心關懷她的人竟被她如此粗暴對待,心裡就像是有刀子在割一樣。她,她,她都做了些什麼?

這廂柳意之一個人回憶了過去所有對她好的人,又將所有的事都細細地回想了一遍,方才想起她母親最後說的那句話:“不管是誰說的話,都別全信,也別全不信。所有的謊言中,總是會摻著三分真話的。”

爾後她又想起劉嬤嬤臨行前對她無聲地說著的那句話:“別信太太。”

於此時的柳意之而言,不管是信誰或是不信誰,都沒甚大的關礙。眼下最應當做的,便是如何養好身子骨兒,如何好生活下去,方才不枉所有人待她的好。

沒幾個時辰,應當說天還不曾黑的時候,柳意之吃過了些流食,自家躺在榻上歇息,公儀簡則坐在窗邊兒看書。

而老太太房裡的大丫鬟則領著繡春、紅香、玲瓏三人將柳意之日常頻繁使用的傢伙物什都搬進了綠卿小苑,又和柳意之笑道:“老太太說了,姑娘如今身子骨兒不好,就留在綠卿小苑和公儀先生清清靜靜地住一段時日,也和公儀先生多習學習學。老太太說姑娘不用著急,只好好將養身子,外頭的事兒,能放放就放著罷。到底還是身子骨兒要緊。”

原來柳明打定主意後,便去和老太太說了,讓柳意之來綠卿小苑住著。外頭皆說,是先生找了老爺,老爺和老太太說了,方才讓她住進綠卿小苑。傳得多了,便成了先生和老太太說了,讓她住進了綠卿小苑。

柳意之躺在榻上,千山領著柳老太太的丫鬟出去後,又去安頓繡春、紅香、玲瓏。

看著公儀簡在燭光中清俊的面孔,柳意之的腦子裡想起了千山的話來:“先生喜靜,故而一應事情皆是親力親為。姑娘住進綠卿小苑,只怕也是要如此的。到了用膳的時候兒我會將膳食送進來,姑娘若是有要換洗的衣物也給我,我拿去給姑娘身邊兒的三位姑娘洗。若是姑娘有甚別的吩咐,只管找我就是。”

柳意之想起每次來綠卿小苑皆是有先生的琴音或是千山引路,千山從來都是做完該做之事就走的,從未多做逗留,心下便有了譜了。

只是她向來被人服侍慣了的,往後的日子,必定是精彩紛呈的。不求萬事皆安逸,只不要鬧出笑話來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骨軟

且說柳意之住進綠卿小苑當日,便有些不大能習慣。這是為啥?原來當日傍晚繡春隨著千山將她的吃食以及飯後漱口用的、飲用的茶都送將進去後,將漱盂巾帕等擺好,便站在一旁不動。

是以理衣袖、夾菜盛飯、飯後漱口等事,皆由柳意之自個兒完成。只在她諸事畢後,繡春和千山又將一應物事撤走。

繡春又和柳意之細細地說了千山和她說的話兒並如何如廁等問題,也就退下了。畢竟千山告訴過她,先生喜靜,不喜歡屋子裡邊兒人太多。

等屋裡一個下人都沒了的時候,柳意之才發現自個兒有些茫然無措。這是先生的屋子,因著先生的喜好,廂房已和正房打通成了一間,整個屋子都顯得寬敞明亮。又因著先生的擺設,整個屋子都是典雅而富含書香之氣的,別緻而俊逸。

柳意之所躺著的那個榻正在一扇窗下,白日裡將那大大的窗戶推開,就可見外頭的翠竹並蔥蘢的花木。清晨起來可伴鳥語花香,午後小歇可享日光普照,更深夜靜窗戶關上之後亦不會有別的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來下人,反倒是別有意趣。

而自從晚膳罷後,公儀簡又讓千山將一架竹骨繡山居秋暝圖的屏風放在了離榻半丈遠的地方,榻依舊是榻,只是多鋪了一層褥子。離榻四五步遠的地方,放著三口紅木箱子,裝著柳意之的衣裳、首飾、鞋子、扇子、香袋兒等物件兒。

因著夏日初臨,蚊蟲也變得多了些,千山又在榻邊置了一小几,几上一個式樣古樸的香爐。千山告訴柳意之說,香爐之用,不在薰香,而在於晚間往裡頭放一塊兒特製的香料可驅趕蚊蟲。以往,先生便是如此兼顧美景與身體環境所需的。

此時此際,柳意之伏在榻上,不過兩步之外的黑木小几上,香爐蓋兒上一縷香菸嫋嫋升起,清清淡淡的香味在空中瀰漫,直散入了人的心窩。

泡過藥澡後,又服了公儀簡讓千山熬的藥,現下身上也不再灼痛,只是渾身仍舊軟軟的,這種軟而無力之感直滲入了骨子裡,連骨頭都不舒坦,整個人雖說是躺著的,卻想著怎麼動一動,不願讓那種軟的、不適的感覺繼續在骨頭裡潛伏。

柳意之在榻上輾轉反側,愣是不曾睡著。她想起了白日裡,先生將她抱回綠卿小苑後,就和老爺說讓她住進這裡。對於這件事情,她是高興的,畢竟到了這裡,她確然再沒有聽到過別人說什麼話兒了,也沒見到什麼人不屑的臉色,心裡自然寧靜了許多。且要照柳意之的性子,她也著實是不大願意和人打交道的。故而住進綠卿小苑,確然是合她心意的。

只是因著她身子骨兒不好,晚膳並未和先生一起,而是一個人在屏風這邊,慢慢兒地熟悉著。原本千山說柳意之要有什麼換洗的衣物只管讓他拿去給繡春等人,現下為讓柳意之慢慢兒地習慣,變成了每日裡繡春和千山進來送膳食時,柳意之自個兒吩咐繡春。

這般想著,又覺著這邊兒和往日裡有大不同。往日裡都是她睡著了丫鬟給剪燈花兒劃訊息的,待她熟睡之後,方才由丫鬟滅燈。現下則變成了她自個兒睡覺前邊將燈滅了。

柳意之輾轉反側了多時,口有些幹,便想叫繡春或者閒夢起來倒茶,只是話將將才到嘴邊兒又咽了回去。這畢竟已經不是在綠玉館。

柳意之只好自個兒起來傾了一盞茶喝了,又回到榻上,蓋上蠶絲被,睜著眼好些時候,方才闔上眼瞼,不曉得捱到什麼時候兒睡下了。

當天光微微放亮時,熟睡中的柳意之覺得有什麼不對,她感覺自己像是身處荒原,而不遠處則不曉得有個什麼在盯著她。

她渾身寒毛倒豎,不甚舒適地睜開了眼,卻見負手而立的先生身披晨輝淡淡地看著她。先生的發並未像時下的男子那般用個什麼金銀的或是玉的翡翠的冠來束住,只是隨意地將幾縷弄到腦後,使一根月白色的帛帶束住。

晨輝非但披在先生的身上,還灑進了先生的眼裡,讓先生此時的面色看著淡淡的,甚至於有一絲兒慵懶。竟是大異於往日裡溫潤含笑的模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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