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柳意之看向先生,又看了看窗子,窗子已經被先生推開。而先生就這般站在彼處。

她有些不曉得是個什麼狀況,便又看向了先生。先生清亮的雙眸看了她半晌,抿了抿唇,方緩聲道:“怎地這早晚了還不起來?”

柳意之愣住,面上迅速地閃過一絲緋紅,眼睛撲閃撲閃的,像是受了驚的貓兒一般,兩隻爪子抓住了被沿。

膚色如雪,偏偏泛起了緋色,如此白裡透紅的模樣就如同那水蜜桃兒一般。

見先生淡淡地立在彼處,柳意之不甚好意思地垂了垂眼瞼:“我,我睡過頭了。”

她的聲音細細的,偏生五官精緻,眼眸中還帶有一絲水色。

“既睡過頭了,還不亡羊補牢,快些起來?”

柳意之臉上更紅了,聲音如蠅:“是。”

她想說,先生,你就這般站在彼處,我要如何起來?她,她,她……光滑細嫩的肌膚柔軟地貼著蠶絲被,溫暖而軟和。是的,她,她是喜歡裸著睡的。

柳意之的神色間有些躲閃,公儀簡看到柳意之越發白裡透紅的臉,便輕飄飄地扔下了一句:“應對遲緩,如此愚鈍,竟也算是難得了。”

然後他抬腳往轉過了屏風,走出了柳意之的這個屏風做出的小隔間。他想起了水蜜桃,恰好昨兒千山出去買了幾個回來,現下還有三兩個放在水晶盤子裡。

待公儀簡一走開,柳意之就連忙在被窩裡將肚兜兒、褲子穿上。因著沒有下人的服侍,她自家不甚熟悉,又在病中沒甚氣力,故頗費了一番氣力才將衣裳穿好。等到要對鏡梳妝的時候兒,柳意之才發現,丫髻、雙環髻什麼的,她壓根兒不會啊。

對著自家從箱子裡搗鼓出來的琉璃鏡子照了照,柳意之咬了咬下唇,也在箱子裡翻出一根嫩綠色的髮帶來,學著先生的樣子也只將一二縷髮絲束在腦後,其餘的皆讓其披散著。

等她終於將自個兒拾掇好出去之後,先生正倚著另外一面兒窗子。他坐在黑木椅子上,頎長的身子即便是坐著也仍舊是線條流暢的,清雅而令人賞心悅目。他一手支在窗楹上撐著頭,一手拿著一隻白裡透紅的水蜜桃小口小口地啃著。

此情此景之美,讓柳意之當時就驚呆了。

公儀簡眼神流轉,唇角含笑眼神兒淡淡地掃過了她,又看向了窗外,心內卻在暗暗道:“真是一隻呆頭鵝。”

柳意之此時心中卻像是有一個小人兒在說:“要是我是那隻水蜜桃就好了。”

她將將才這麼想著,人就沉浸於美景之中了。而就在她心內感嘆之際,千山正帶著繡春、紅香、綠玉捧著洗漱之一應物事。繡春輕輕地喚:“姑娘……”

柳意之驀地回神兒,卻見千山等四人正立等著。柳意之故作鎮定地回過了神,旁人也未看出什麼不對來,畢竟往日裡柳意之就是這般安安靜靜不發一語的。

眼下柳意之洗漱罷後,千山便帶著繡春等人下去了。而柳意之則又重新回去擦了些鮮花製成潤膚膏子,又從圍屏那邊兒出來,甚有些不大知道應該做什麼。她如今身軟無力,只是今日起來時卻覺著好了許多。因她起來這會子功夫了,又給自個兒穿上了衣裳、梳了頭髮,還洗漱了,腦子並未因使用時日過長而產生疼痛之感。

她想她或許應該照往日的慣例,先看半個時辰的書。就在柳意之要這麼幹的時候,公儀簡回過頭來,手上拿著的那隻蜜桃已經沒了果肉,被扔進了一邊兒瑪瑙碗裡。

“坐下罷。”

柳意之得了話兒,便小心翼翼地在離公儀簡不遠的地方坐下,水潤的雙眸靜靜地看著公儀簡,等著公儀簡說話。

公儀簡用手帕子拭了拭手,將手帕子放下,廊下的那隻鸚哥兒就飛了出去。

而公儀簡則是往日那般溫潤如玉的模樣:“你可知你當初飲下的那茶裡,是什麼東西?”

柳意之茫然搖頭,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太太既然是為了她好,是什麼又有甚大的關礙?公儀簡見柳意之的模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雖說平常的孩子像柳意之這般大的時候還不知道怎麼頑皮淘氣,但公儀簡自幼聰穎,公儀子的學生也都是極為聰慧的,大都在柳意之這個年紀都能引經據典論辯國事了,故而眼下的柳意之確實是不曾讓公儀簡高看一分的。

一個人若是心懶了,便是她有再玲瓏的心思,再能看清時局再能耍手段,也不會有甚作為。

柳意之的段數,在他看來,還是太過不夠看。

“當初你喝的那杯茶裡,有一種名喚‘骨軟’的劇毒。常人服下會暈迷半日,醒來後骨軟無力,心神不濟。若是強用心思,則神經劇痛難忍。若要解之,有三個法子。一是經酷暑,受日光照耀,則渾身如火燒般灼痛。半月後可痊癒,但痊癒後肌膚黑而皺,有如老樹之皮。二是經嚴寒,在冬日清晨受風雪之災,則渾身如墜冰窖,神經遲緩。半月後可痊癒,但痊癒後肌膚如冰,骨肉僵硬,再不會生長。三則是用藥浴輔以口服草藥、放血排毒,亦是半月後可痊癒。”

而劉夫人的打算,大約是先讓太醫用藥物拖著柳意之,減少解藥用量,等過個三年五載再讓柳意之痊癒。到時候,精神不濟的柳意之必定不會學到太多的東西,不管是柳老太太還是宮裡的皇貴妃柳明儀打的什麼主意,皆沒甚法子了。

只是她這般打算,卻不曾慮到柳意之變成那般廢人之後又該如何傷心難受,更未慮到柳意之可能會因此做出什麼想不開的事情來。

作者有話要說:

☆、快活

公儀簡那番話說完,柳意之才曉得,原來那個藥是那般兇險。只是她現下仍舊是有些相信,劉夫人是為了她好的。畢竟,她是曾是她阿孃的摯友,是阿孃信任的人。

劉夫人曾和她說,在官家尚未將國土從胡人手中奪回建立北國前,胡人的首領曾看上了阿孃,要讓阿孃去服侍他,阿孃不願意,就服下了此藥。

只是,她從未想到,“原來此藥如此兇險。一個不小心就……”

她口中喃喃。一個不小心指不定她就毀了容貌或是再也沒有悲歡喜樂。

眼下她努著勁兒坐直了身子對著公儀簡行了一禮道:“先生果真博學多才。先生能告知子持此事,支援感激不盡。”

眼下的柳意之又做出了那副小大人的模樣,一本正經老氣橫秋。公儀簡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聲音。語調皆很是溫和地道:“人不管在哪個年紀,便須有哪個年紀的樣子。若是分明年幼卻做出大人的姿態,便顯得老氣橫秋。如此便給人以違和之感,何來半分風度可言?如此,著實有些辱沒了公儀門下的門風。”

柳意之的臉一下子就脹的通紅,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手不住地絞弄著衣帶,併攏在一處的腳也愈發地緊靠在一處。先生既然這般說,想必就是她不好。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lwxszw.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