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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心下卻是想得明白,若是,若是當一切都過去之後,她還留有一條性命,她便要告訴她家先生:“我心悅你已久。”

柳璟定親之日,是在冬天,紛紛揚揚的大雪跟不要錢一樣的使勁兒往下落,同時,邊關傳來加急線報,說南國已調兵遣將前來攻打北國。

當初因皇帝被刺殺護駕有功的孟長錦此時總算是有了用處,他被遣派去了邊關打仗。

他走的這天,前來看望了柳意之。他說:“此去經年,不曉得是否還能回得來。與貴府上三小姐的婚事,我已推辭。若是我能安然無恙地回來,你可願嫁與我為妻?”

他說這個話兒的時候,公儀簡正好從外頭回來。他聽見這個話,當即就黑了臉。柳意之看到公儀簡,心下高興,便想問她家先生,昨兒說好的一起做叫花雞還算不算數。故而她來不及回答,只盈盈一笑道:“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千萬小心。”

只說得這一句,她又轉頭看向了公儀簡:“先生,千山已經買好了野雞,昨兒說好的今天做叫花雞,還算數麼?”

公儀簡淡淡地看了看二人,似笑非笑道:“自然是算數的。”

說著又對孟長錦道:“你也一起罷。”

說著,便對著廊下的鸚哥兒打了個手勢。鸚哥兒飛走,再回來時千山便拎著一隻野雞,跟隨著公儀簡。柳意之跟在公儀簡身邊兒,嘁嘁喳喳的說著話兒,彷彿永遠也說不完似的。公儀簡間或應兩聲,孟長錦則一路上充當勞力,幹這幹那的。

及至三人從做叫花雞、吃叫花雞,再到分離時,孟長錦對柳意之無聲地啟唇,那個口形是:“等我。”

柳意之還來不及回答,孟長錦便已經離開。

他走了,柳意之轉頭:“先生。”

只是話音落下,卻發現身邊兒已沒了人。等回到綠卿小苑後,柳意之仍舊有些不大明白:“先生,你如何不說話?可是我哪裡惹你生氣了?”

公儀簡原本坐在椅子上,聽見她的話兒就轉了個方向,不理她。湊是不理她。

柳意之不明所以,公儀簡心中卻在暗道,想必子持不離開,必定和這個孟長錦有關係。柳意之見先生不把她搭理,頓時便覺著悲從心來。

孟長錦走了,繡春、紅香、綠玉雖說是看著劉夫人那邊兒的,卻仍舊沒有什麼訊息。劉夫人和柳璟的事情,她是無論如何都要掩蓋住的。

敵人就像是被鐵通一樣護著,而她家先生也開始不把她搭理。難道她就是那天煞孤星,活該孤獨一生的?

柳意之心下難受,便衝著公儀簡走過去,在他身後抱住了公儀簡的腰:“先生。”

她想著,即便她家先生只把她當做孩童也沒有什麼的,只要她喜歡她的先生,只要她的先生現在是她的,那便足夠了。

她將臉靠在公儀簡的背上,輕輕地蹭了蹭,閉上了眼。

公儀簡頎長的身子驀地僵滯了一瞬,他放下茶杯,眼眸看向地面,腦子裡回想起孟長錦微微笑著和柳意之說話兒的模樣,突然聲音澀然道:“他問你可願嫁他為妻,你為何不答?”

柳意之聞言,微微一愣,原來先生竟是因為此事而不搭理她麼?她的心上,像是一片黑暗的荒原中開出了一朵兒小花。

“我那時不答,是因那答案必定不會是他想要的。表哥就要奔赴戰場,我不能助他,卻也不能害他。我不答,他心中便會留有一個念想,他會盡最大可能活著回來。”

她的頭在公儀簡的背上蹭了蹭,公儀簡心下了然,臉上的神色方才微微好看了些。不曉得為何,他每每看到孟長錦時,心下便不那麼舒坦。好像,好像他真的會將柳意之搶走一般。

那種情緒是陌生的,陌生得……

柳意之的唇角帶著笑,先生這般說,可是吃醋了?但她不敢將這句話就這般問將出來。畢竟她也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問出這話兒來卻有些奇怪,但……但好像也不是那麼奇怪,別人家十二歲的女孩兒嫁了人的也有。

京城連著好幾日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而孟長錦並朝中的幾位將軍卻要開拔去往邊關打仗。皇帝親自帶人在紫禁城外為眾位軍士送行,同時柳意妍進了宮,去到柳明儀的身邊兒。

三日後,宮中便有聖旨傳出,賜婚柳意妍和太子,等柳意妍及笄之後便成親。柳意之聞說此訊息時,心下略微一思量,便曉得這是皇帝在籠絡柳家,而他完全可以再等幾年,等到柳意妍及笄的,為何,為何這般早就……

想必,想必是要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柳意之想起了當年,當年她阿孃一死,柳明儀便從貴妃晉位為皇貴妃,如今,如今又是為何?

她的心中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卻又不曉得那是什麼。自柳意妍被接去柳明儀身邊兒教養之後,柳意妍並未一直在柳明儀身邊兒,而是和皇子公主們一道兒住在皇家的行宮裡,由宮裡的嬤嬤教導宮中的禮儀規矩。

平日裡她還是和往常一般要去書院裡讀書的。

到了年關將近之時,書院裡放了假,柳意之每日裡仍舊要早起晨昏定省。這天柳意之照慣例去見了劉夫人,便沉靜地要離開,而劉夫人卻讓身邊兒的丫鬟都退下。

她神情溫和地看著柳意之:“子持,你可是還在與我生氣?你便是再生氣,也該多去看看你哥哥。他是如何待你的,不用我和你說你也曉得。往日裡我待你的好兒你不記得也就罷了,卻不該也這般用冷刀子戳我的心窩子。”

她說話兒時,神色中似乎有幾分哀憐,柳意之淡淡地看著她,不敢相信。她只是低著頭,冷冷淡淡地道:“太太言重了。子持怎敢不孝,對太太言語無狀?哥哥一時糊塗,還望太太能高抬貴手,放哥哥一條生路。”

劉夫人看著柳意之,憐憫地搖了搖頭:“你到底不懂。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這句詩聽來傷悲,卻沒有幾個人曉得其中的情深意重。情,向來不知所起,卻能一往而深。你哥哥他愛重我,我亦愛重他,我們又有何不可?”

柳意之扯唇,低低地笑開:“愛重?有何不可?”

她抬頭,目光如炬地看著劉夫人:“我只知,愛一個人,則為之計深遠,而非罔顧其聲名性命。若是此事叫別個曉得了,你讓哥哥當如何?”

劉夫人似笑非笑地盯著柳意之:“愛一個人,則為之計深遠?你說得倒是好聽。你們柳家人,都是這般口是心非的麼。”

她終於卸下了往日的面具,嘲弄道:“你們柳家的人,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先不說你,往日裡我自認沒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可你是怎麼對我的?竟然躲進了公儀簡的綠卿小苑逃避我!還三番兩次地讓璟哥兒提防我。璟哥兒呢,明著和我山盟海誓做出那副深情的模樣,背地裡不知道怎麼樣呢。”

柳意之只是嘲諷地看著她,不再說話。和劉夫人,她自認沒什麼好說的。劉夫人這樣的人,總覺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是應當應分的,又有什麼可以爭論的?便是此時爭論贏了,於她,又有何益?依舊什麼都改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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