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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意之低著頭,心中暖暖的,什麼都不說,只對著公儀簡安安靜靜地笑。

她的先生總是這般對她好的。從冬日,到過春節,再到次年的花朝節,這些日子皆在二人的相互關懷中過去。

原本柳意之還因為劉夫人對著府中眾人的心思都瞭如指掌而擔憂,後來隨著時日的推移,她便想清楚了。有句俗語叫做,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管是是福是禍,皆需靜觀其變、坦然面對。

故而柳意之在小心防範之餘,依舊讓繡春、玲瓏、紅香等人或是親自或是遣派信得過的人看著劉夫人那邊兒的動靜。而她心中也打定了注意,不管是福是禍,照她前世的記憶來看,她和劉夫人,必定是個你死我活的關係。

故而,她會在她的哥哥柳璟大婚之後,殺了劉夫人。在殺劉夫人之前,她會想出一個完全的法子來保住先生的聲名。

時光便是這般流走著,柳意之就這般靜靜地在歲月中一邊兒和珍惜著和先生一起為數不多的快樂日子,一邊兒靜待時機,留意著劉夫人那邊兒的動向。

等到了花朝節的時候,北國邊關戰事大捷的訊息傳來,整個京都皆奔走相告喜笑顏開大肆歡慶,眾人的情緒都沉浸在那個少年將軍的勇武事蹟裡。柳意之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正和柳意如、柳意妍在柳府裡祭花神。

府中的樹上皆掛著丫鬟們做好的寶馬香車等物件兒,幾個姑娘家並府裡頭同齡的兄弟們正聚在一處吟詩。故而聽到有下人往裡頭傳話報喜說孟長錦在戰事中勇武非常屢建奇功的時候,柳瑀還在和柳意之、柳意如、柳意妍等人說孟長錦這番回到京都少不得要封侯拜相。

不管怎麼說,一個侯爵是跑不了了。柳意之卻搖了搖頭,今上並不是一個有度量的人,他算計頗多,不會惹那些能動搖他根基的世家大族,只會動孟長錦這等無權無勢的孤臣,俗稱小蝦米。故而,柳意之的心中便很是為他擔憂。

果然不到半個月的功夫,便又有加急密報從邊關傳來,說孟長錦原是南國密探,在班師回朝的路上竟然引南兵伏擊我朝軍隊。而他那些軍功,不是為北國而建,是為南國,是想要讓南國漁翁得利。

此次西征大軍的元帥已經將孟長錦斬首示眾。而皇帝聞說此訊息的時候,心中暗爽表面卻很是惋惜很是痛心地嘆了口氣,說死者已矣,到底是在戰中立下了大功的,但功過賞罰都要分明,不然往後眾人只管效仿奸佞,朝綱法度就會受到藐視。

故而他勒令元帥將其骸骨運送回來,當眾鞭屍三百,以儆效尤。而後又按大禮好生厚葬。

柳意之聞說此訊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她著實不曾想到,不曾想到皇帝竟然會下這般的命令。這便是當初她的父親和阿孃效忠的人物?這便是當初孟家闔家襄助的人物?

她們舉家襄助,換來的卻是一個肆意侮辱功臣後代的小人君王?以孟家的家訓,以孟長錦的為人,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孟長錦當真會叛國的。

若是孟長錦不曾投敵叛國,狡兔死,走狗烹,那孟家已亡,下一個,是不是就該……柳家?

而柳家根基極深,不是一兩個捏造的罪證就能陷害得了的,就是罪證他也不一定捏造得出來,那,皇帝老兒定然會拉攏一個能對付得了柳家的人,那個人,那個人當是……先生。

柳意之的背脊骨直髮涼,先生在柳府中住了好幾年,柳家的事他都門兒清,若是……

不!她相信她家先生,她家先生定然不會為皇帝效力,做出那般事情的。她又想起了孟長錦離開之際時問她的那句話:“若是我能安然無恙地回來,你可願嫁與我為妻?”

現下想來,她和他見過的時候並不多,也不曉得自個兒是如何入了他的眼,但他說這話兒的時候卻是真情實意的。他曾將他的心捧著給他,她沒有接受,卻仍舊為那個人難受。

年少失怙,丟了家國不說,到頭來,連性命都不曾保住。這個時候,柳意之有些慶幸,慶幸在孟長錦離開之際,她並沒有明確地拒絕,沒有在他最後見她的時刻對他冰冷以待。

柳意之這番傷感之後,不過才幾日功夫,她方才曉得,原來她竟想得差了。宮中的柳明儀近來在宮中愈發有專寵之勢,而柳家在朝堂上的根基似乎越來越穩。

就在柳意之、柳意妍、柳意如等三人被柳明儀請去宮中赴宴這日,柳意之因記掛著家中的先生,想著她還有兩年的光景就要及笄,和先生在一處的時日越發少了起來,故而有些怏怏不樂。

劉夫人自從那日和柳意之談完了話後,也似乎恢復了正常,仍舊從早忙到晚地操勞府中事務,在晨昏定省時對著柳意之也沒有使絆子上眼藥或者擺臉色。她恢復了往日的和藹可親,彷彿那日她那些瘋話兒從未說過。

這廂柳意之好不容易捱到宴會散了,回去的路上偏生遇到了二皇子,她行過禮後二皇子就衝著她迎面走來,咧開唇露出雪白的牙衝她一笑,悄悄兒地塞給她一塊兒手帕子。

柳意之上馬車之前悄悄兒地瞧過一眼,發現上頭是幾句情詩,無非就是人麼才子配佳人,什麼情思相思深重什麼什麼的。落款是二皇子的表字。

柳意之上馬車前故意將那手帕子失落,在面對著劉夫人時也只淡淡的,當那些事兒都不曾發生過。

等到進了柳府,從轎子上下來後,柳意之方才帶著她自個兒的丫鬟回綠卿小苑。因著當晚月色甚好,柳意之一時間起了玩興,便在一處涼亭坐著倚著欄杆曬月亮。

柳意之賞月賞著賞著,一轉眼卻看見一個人影衝著她打手勢。她心下會意,雖然防備卻仍舊支開了丫鬟,那人方才走出來。

而走出來的這個人不是別個,正是那個已經被就地正法的孟長錦!

柳意之登時就在原地站了起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孟長錦:“表哥,你!你如何在這裡?可有人看到你進來?”

孟長錦那雙本該風流的桃花眼此時滿是冰冷:“看到我你恨意外?你們柳家的人為了權勢,為了討好皇帝不都是不折手段的麼?”

他的眼角眉梢皆是譏誚,柳意之留了個心眼兒,怕孟長錦此時因為怨憤而將她出脫了……

而孟長錦並未如此,他只是定了定,沒有說話,只問柳意之:“柳家水深,我出征之時便被他們賣給了皇帝,故而皇帝才敢憑空捏造罪名,讓西征元帥殺我還壞我聲名。若非是心腹拼了命迴護於我,我也是回不來的。”

他雙眼淡淡地看著柳意之:“我回來,只是想問你,你可願和我一起離開?”

柳意之沉默,還不及說話,孟長錦又道:“你身上流著一半孟家的血,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柳意之看著孟長錦,她不曾說話的原因只是因為不想措辭太過生硬傷害了眼前這個人。但此事不論如何,都是要分說明白的,語氣顧左右而言其他,不如明明白白地說將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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