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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嬰寧在她懷中莫名安靜下來,安靜到過雪都生出奇怪的感覺,稍後岑嬰寧慢慢坐直身,眸光斜斜瞟了過來:“姐姐,我不想嫁呢。”

她語氣一改常態,恍惚帶著雪一樣半柔半冷的溫度,嘴角雖在微翹,卻全然覺不出笑意。

這樣的嬰嬰,倒叫過雪感到幾分陌生,並且沒料到她會對自己的親事如此反對。

過雪突然想到臨去綵州之前,她繡在荷包上的鴛鴦圖案,又想到她今日薄施胭脂,說話時偶爾流露出的含羞帶怯,以及方才提起婚事時她的種種不願,過雪頓覺受到當頭一棒,幡然明悟到——

莫非嬰嬰是有意中人了?

否則好好的一個丫頭,為何偏偏繡起鴛鴦?為何一下子變得愛美?還說要跟著她一輩子不嫁?

這讓過雪想到自己情竇初開的那段年紀,可是嬰嬰呢?她自小就沒接觸過什麼人,更別提男子,如今住在塢懷巷裡,平日起居都有人照料,即使出外散步,也是秦媽媽寸步不離地跟著,從未聽秦媽媽說她跟周圍鄰里有過來往。仔細想來,嬰嬰頗為熟知的男子當中,或許也就只有陸庭珩了。

過雪一顆心簡直像被冷水澆灌,難怪嬰嬰動輒在她面前提及陸庭珩,許是嬰嬰早就對陸庭珩暗生情愫。

如果嬰嬰當真愛慕陸庭珩,卻因為她的緣故一直隱瞞,不願嫁與他人,那麼過雪是無法原諒自己的,絕不能因自己而耽誤了嬰嬰的終生幸福。

她臉色蒼白到幾近透明,彷彿一摸就能穿透似的,結結巴巴地吐字:“嬰嬰,你,你與我實話……”

岑嬰寧險些被她充滿緊張的眼神嚇到,就聽過雪問:“你心裡,是不是有了喜歡的人?”

在她目不轉睛的注視下,岑嬰寧驚愕地瞪大雙眸,最後終於忍不住,撲哧一笑:“姐姐,你在說什麼呢?”

過雪仍舊一本正經:“嬰嬰,這樣的事,你可萬萬不能隱瞞姐姐。”

岑嬰寧略偏過了臉來,用帕子掩住嘴角的咯咯笑意,方又面衝她:“姐姐說的叫我好生不解,我哪裡會有什麼意中人呢。”

過雪追問:“那姐姐為何一提關於你的親事,你就不願意?”

岑嬰寧頗為委屈地解釋:“就因為沒有意中人,我怕姐姐隨意給我指配個人,就把我給嫁了出去,況且……我是真的捨不得離開姐姐……”

她說得情真意切,話到最後,更掩不住眸底那份哀傷,聽得過雪難過欲碎,才明白到是自己胡思亂想了:“傻丫頭,姐姐也捨不得你,姐姐只是盼著將來你能過的好,豈會隨意就給你指親。”

岑嬰寧拉著她的手腕搖晃:“那姐姐就不要這麼急著把我嫁出去嘛。”

過雪自是有苦難言,偏偏無法傾訴,只能強忍著揪心之痛,默不作聲。

岑嬰寧也聰明不提,轉過話題:“對了,姐姐不在的這段日子,四姐姐經常有來瞧我呢。”

“四妹?”岑湘侑居然會來探望嬰嬰?過雪顯得出乎意外。她與岑湘侑的關係一向說好不好,說壞不壞,岑湘侑是小雞肚腸的性子,前段時候因為陸庭珩拒親的事,怪罪到她頭上,險些鬧翻臉,況且自打嬰嬰搬出岑府,岑湘侑對嬰嬰更是極少關切,過雪捉摸不透,她為何無緣無故會到塢懷巷來,“你四姐找你做什麼?”

因此事早晚會被她知曉,是以岑嬰寧老實交待:“也沒做什麼,就是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嬰嬰畢竟是她的五妹,岑湘侑偶爾來探望,可能也是心中尚掛念著一絲親情吧。過雪這才點點頭,喉嚨略微乾渴,捧起茶盅啜著茶。

“不過,四姐姐的心情最近很不好呢。”岑嬰寧只瞧著她喝茶時,蓮花紋銀絲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白如凝脂的皓腕來,是芊芊無骨般的柔弱不堪,連戴的鐲子都晃來晃去。

“怎麼了?”過雪不免就聯想到昨日岑湘侑怪怪的神情,順口問道。

岑嬰寧櫻唇微啟:“大概是因為珩哥哥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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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雪一個神亂,口中的熱茶燙到舌尖,猛地打個激靈,手指隨之鬆開,那茶盅便“哐”地摔碎地上,亦如她的心。

“姐姐,有沒有燙著?”岑嬰寧急忙喚丫鬟進來收拾。

“不、不礙事……”過雪腦子嗡嗡作響,一片空白,機械式的用帕子撣去衣裙上的水珠,待省回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嬰嬰,你剛剛說什麼?”

“珩哥哥病了呀。”岑嬰寧目睹她的臉色由白轉青,跟噬了毒藥一樣難看,也捂嘴詫異,“姐姐你還不知道嗎?我以為四姐姐早跟你說了呢。”

過雪呆滯地搖搖頭,她沒聽說,昨天回到府邸,她沒聽任何人提起過。陸庭珩病了?他為什麼會病?急著追問:“那你四姐姐怎麼說的?六公子他得的什麼病?嚴不嚴重?”

岑嬰寧只道:“四姐姐上回不過突然提了一句,當時神情鬱郁的,我再問,她就不說話了。”

過雪不禁起身,叮囑道:“嬰嬰,你先好好養著身子,姐姐改日再來看你。”話畢,匆匆忙忙離開。

坐在馬車上,過雪一陣心急火燎,反覆絞著手裡的帕子,數九寒冬裡,竟也急出了一手熱汗。

怪不得昨日岑湘侑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看來陸庭珩這一病,絕非普通的風寒小病,難道是什麼可怕的頑疾?

念此,過雪魂都快失了,比及府邸,便向家僕詢問,得知岑湘侑今天並沒出府,她支開冬袖,一路直抵岑湘侑所居的梧雨堂。

然而剛垮進院內,過雪又剎住腳步,方才她一頭熱乎,險些忘記她與陸庭珩之間早無牽扯,自己又怎可冒冒失失地跑來找岑湘侑詢問對方的事?

況且,她還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資格?

冷風颳上睫毛,穿隙漏進眸底,痛得眼睛有些睜不開,過雪一點點垂落眼簾,唇畔滑出淒涼的笑,她知道,她不能,哪怕陸庭珩此際就在那屋裡,她也只能望而卻步。

“二姑娘?”岑湘侑屋內的小婢碰巧出來,見她跟中了魘一樣僵立原地,目光呆呆地望著房間,以為她是來找岑湘侑的,“天氣這般冷,二姑娘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

過雪不遑開口,她已經喚人進去通傳,過雪不好臨陣脫逃,只好隨她入內。

岑湘侑精神不濟,此時也沒有綰髮,發上僅戴著一個紅玉嵌牡丹髮箍,比起以往的濃妝豔抹,反倒更給人舒心清素的感覺,她本有氣無力地倚在榻上,由著兩名貼身丫鬟揉肩捶背,得知過雪前來,倒不曾輕怠,很快就起了身,訝然地笑笑:“二姐今日怎麼得閒,想著到我這裡坐坐了?”

二人一左一右的坐在炕上,過雪低眉垂目,凝著捧在手中的茶杯,嫋嫋霧氣氤氳眸底,惹的神思恍惚,直至岑湘侑喚了一聲,她才回神:“我今天去看了嬰嬰,聽她說,我去綵州的這段日子,四妹常常去探望她,倒是多謝四妹替我照應她了。”

岑湘侑表情有點意外,但旋即恢復如常:“二姐太見外了,怎麼說也是一家人,嬰嬰畢竟是我的五妹,我總該盡點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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