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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大雪的阻擾,使得那些上流貴族的社交活動也只能暫緩,失去訊息來源,過雪在屋裡足足悶了三天,雖說足不出戶,人卻無端端地消瘦起來,飯食難嚥,打不起精神,有了上回的前車之鑑,冬袖不免就留了心眼,把她伺候得謹慎仔細,私底下更是看得緊緊的,殊不知過雪日漸削瘦的原因,完全是她自己憂心導致。

這日從靜仁院定省回來,過雪在長廊裡踱行,只瞅著外面飄舞的雪花,跟撏綿扯絮一樣,仍在沒頭沒腦地下著,望得久了,眼睛裡都失去其它顏色,只剩下這一片單調的白。原來這個冬天,也是意外的長。

兩名閒來無事的小婢躲在廊角下竊竊私語,剛巧過雪經過,她們趕緊侍立站好,垂首喚道:“二小姐。”

過雪對待下人一向不拿架子,更不苛求,偶爾看到打盹偷懶的小婢,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是以闔府裡的家僕都很喜歡這位二姑娘,覺得她為人親善,又好說話,有些在其他主子們面前拿捏不穩的話,在她面前卻敢講。

“二姑娘,方才……”名喚梨櫻的小婢剛開口,就被旁邊的枕童用胳膊肘撞下。枕童是府裡新來不久的丫鬟,對府上幾位主子不太熟悉,行事難免拘謹小心。因此梨櫻癟癟嘴,覺她大驚小怪,但話音卻是止住了。不過這講到一半的話,反倒更引人注意。

果然,就聽過雪問:“怎麼了?”

梨櫻如實交待:“二姑娘,是我方才聽看門的武順說,今天一大早的,咱們府邸門口就站著名男子,您說這大雪天的,就他一個人站著,奇不奇怪?”

過雪聽她所述,還當是沿街流浪的乞丐:“那你再讓武順出去瞧瞧,如果那人還在,就先把他帶到府裡來,給他添些衣物供他溫飽,絕不可惡言惡語的將人攆走,你只說是我吩咐的便是。”

梨櫻聞言,才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那人的情況跟二姑娘想的不一樣,聽武順說,他穿戴整齊,似乎還挺講究,而且他只是離府遠遠的看著,也不靠近,手裡舉著把傘,一直眼巴巴地盯著咱府門瞧,奴婢倒覺得,他是不是想找什麼人……而且,武順、武順還說……”這回她沒敢一口氣說完,有些猶豫,最後一字一句斟酌地講,“武順說看那人的身量氣度,總覺得有幾分面熟,挺像是……陸家的六公子……”

她話一脫口,過雪身形明顯晃動下,被冬袖從旁攙扶住,她就跟受到某種刺激般,呆呆盯著梨櫻,臉白得彷彿廊外漫天紛飛的雪,近乎透明。

瞧她這般,梨櫻以為自己這回說錯了什麼話,嚇得懊悔不已,爾後聽冬袖驚呼一聲“二小姐”,過雪已是疾奔而去。

過雪簡直跟瘋了一樣,一路拼命地往前跑,斗篷被寒風呼呼颳起,憑空飄得極高,宛若蝶兒靈動的羽翼,冬袖追不上她,只能從後焦急地叮囑,“二小姐,地面雪多,仔細腳滑!”

過雪直奔岑府大門口,守門的兩名家僕遠遠看到一抹纖細如蝶的身影在風雪裡漸近漸清,直至瞧清是她,當是出了什麼大事,顯得驚慌無措:“二、二小姐……”

這一番跑下來,過雪面色彤紅,呼吸急遽,一對秋水雙眸裡浮光激盪,似要哭泣一般,吐字斷斷續續:“開……門……快開門……”

家僕不明所以,忙按她的吩咐將門開啟,只聽得幾聲沉悶響動,外面的景緻從門隙間一點點擴大,過雪目不轉睛地直視前方,整顆心幾乎吊到嗓子眼,難以呼吸。

朱漆大門被完全開啟,岑府門前的空地上鋪著厚厚一層積雪,兩尊石獅子也被大雪覆蓋住了大半個樣子,四面靜悄悄的,漫天雪光紛飛,俱是白茫茫的一片,而眼前,哪有半點人影?

過雪緩緩踱下臺階,有些悵然若失地走了幾步,然後停下來,恍若一具泥塑雕像,孤伶伶的立在冰天雪地間,耳畔,只有瑟瑟風響,彷彿是誰嗚咽的哭聲。

心就像從高高的山頂墜落谷底,碎了,也平靜了,過雪胸口的強烈起伏慢慢恢復平緩,她漫無目的的視向前方,心裡不禁反問著自己,那個人,真的是陸庭珩嗎?如果是他,為何他會一個人站在岑府門前?為何他來而不入?為何他只是眼巴巴的望著?這麼大的雪,他來了多久?他站了多久?他的身子好了沒有?天寒地凍的,他會不會又生了病?

過雪入了魔障似的,不停的想,不停的問,原地紋絲不動,彷彿要這麼一直站下去,站到雪停,站到自己凍死。

“二小姐,天這麼冷,咱們還是進去吧!”她頭髮上覆了薄薄的一層雪屑,臉龐也失去血色,像敷上慘白慘白的蠟,冬袖急著撣去她髮絲間的晶雪碎渣,她身子骨素來羸弱,這般吹風受凍的,生怕又為此害了病。

在冬袖一遍遍的呼喚下,過雪睫毛微一抖動,回過神,終於挪身往府邸走去,步履有些僵硬,每一下都好似舉步維艱,冬袖過去扶她,她卻固執地推開,邁上臺階時,兩腿不知怎麼就是一軟,外加地面涼滑,突然重重摔了一跤。

“二小姐!”冬袖疾呼上前。

過雪跌在地上動彈不得,恰好撞著石階邊沿,膝蓋處傳來火辣辣的痛,與布料摩挲相觸,帶著黏溼感,怕是肌膚破了血。

冬袖攙扶她起身,一瞧她走路艱難,就知道是哪裡傷著了,與另一名小婢左右攙著她回到花箋居。

待掀開衣裙,果然見那兩腿膝蓋上裂開兩道血淋淋的口子,過雪的肌膚十分白皙,為此那兩條血口子在長而纖細的玉腿上顯得尤為突兀,可謂觸目驚心。

冬袖趕緊為她上藥塗抹,嘴裡禁不住講:“還好只是傷著膝蓋,二小姐心底就算有再焦急的事,也得愛惜好自己的身子啊。”

過雪倚在軟榻上,像個木人一動不動,耳畔響著冬袖一連串唸叨,何嘗不知她是怕照顧不周,惹來岑倚風的責罰。而想到岑倚風,想到這個人,過雪莫名就生出一股厭倦的情緒來。

冬袖見她眉額微蹙,雙眸迷奚,神態彷彿不耐,又彷彿倦怠,終於閉嘴噤言,過會兒,過雪依舊不理不睬,冬袖自知留在這裡是礙她的眼,尋個藉口:“我去吩咐下人,給姑娘熬碗參湯來。”

過雪默不作聲,冬袖只好退下。

此刻過雪心裡分外混亂,只想一個人靜靜,不料聽到冬袖走到門口時,突然朝外喚了聲:“少主。”

過雪眼皮子蹭的跳動兩下,沒料到岑倚風這個時候會來,如今她滿腹心思都牽掛在陸庭珩身上,反而最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

躲也不是,迎也不是,過雪乾脆闔上眼,佯作熟睡。

何人夢寐求3

岑倚風進來時,步履極輕,害得過雪幾乎以為冬袖適才那一聲“少主”,不過是自己產生的錯覺。直至聞到空氣裡那一縷熟悉的名貴薰香,才知道真的是他。

岑倚風坐在榻邊,也沒吭聲,許是當她真的睡著了,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接著又將她的裙襬一點點往上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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