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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雪停頓下,然後扭過身來,去掰他的手指,許是連日來的臥病在榻,他的手顯得很瘦,五指如削,膚色像攝取了清冷的月華,蒼白到近乎透明,更透著一種無力掙扎的脆弱,是以過雪十分輕易地便掰開了他的手,調頭離去。

她踏下回廊石階,一條人影形若黑魅般擋在面前。

過雪面無表情:“你又有什麼事?”

江軻喚道:“二小姐。”

過雪知道他要說什麼:“我今天一定要走,你別攔我。”

江軻道:“二小姐,少主的病還未痊癒。”

過雪滿面漲紅,似被激怒:“他的病有沒有好,你們可以找大夫,可以找別人伺候,為何偏偏要我留下來?我到底算什麼,被你們當成什麼?總是這樣被呼來喚去,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願見著我,你又何必非讓我留來?為什麼……我是欠他的……可是……難道你們折磨的我還不夠,非要讓我一次次自取其辱……”

“二小姐。”江軻吃了一驚,最後嘆口氣,“是二小姐誤會了。”

“我沒誤會。”過雪十分堅定,“你現在就命人準備馬車送我回府,否則我便自己走回去。”

江軻既沒答,也沒動,目光專注地凝著她,好似一柄橫插山脈的萬年古劍,沉華暗攝:“其實二小姐應該想想,如果少主真的不願見您,為何生病期間,還肯讓二小姐日夜伴隨身邊,為何當初一聽說二小姐出事,會心急如焚地滿街尋找,為何二小姐失蹤兩天,少主他連眼皮都不曾合過……少主他,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如果二小姐肯用心想一想,自然就能懂少主的心。”

過雪臉色倏地發白,像某種可怕的隱秘被人挖了出來,揭示眼前,讓她全身戰慄,四肢冰涼,她的模樣猶如受驚的兔子,彷彿江軻再多說一句話,就會隨時會逃掉一般。

她顯得害怕,害怕去面對什麼,口中喃喃自語:“我不懂……我真的不懂的……他是怎麼對我……怎麼對我的……”腦子裡一會兒浮現岑倚風的臉,一會兒又是陸庭珩,她抱住頭,糾結到神經有些錯亂,整個人像陷入一個狹窄的容器裡,四面漆黑,不斷地往下墜、往下墜,直至眼前,終於生出一絲光亮,小女孩笑嘻嘻地提著兔子燈,被身後的男孩子追逐,原來唸念不忘的,始終是那段少時情緣。

“如果不是他,我跟阿珩又怎麼會分開……”過雪眼眶裡滑下淚水,緩緩滑入唇齒中,鹹澀得嗓子發乾,“我跟陸公子之間的事……你們永遠都不會懂的,也不會明白的……”

江軻朝她背後出了一陣神,隨後低頭。

過雪擦擦眼角,不願多說,正準備從他身旁經過,江軻又開口:“二小姐,那個時候你在綵州發高燒,燒了三天三夜,是少主徹夜不寐地照顧你。”

過雪愕然:“不是張媽媽……”

“是少主。”江軻講道,“二小姐燒退之後,少主才喚來的張媽媽,就請二小姐看在當初少主照顧您的情分上,等少主病好了再走。”

過雪不明白岑倚風為何要讓張媽媽撒謊,她似乎總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她害怕的時候,他會保護她,會抱著她安撫她,而在她最想見到他的時候,他卻不在身邊。

過雪原地躊躇,想到方才岑倚風可憐巴巴的望著她的眼神,那模樣簡直像怕被人遺棄的小孩子,過雪覺得心口一陣陣揪痛,痛到麻木後,又一陣發軟發酸,她想到之前,他還說想喝她熬的粥……

沉默半晌,過雪終於沒再說要走的話,啟唇落下句:“我去廚房。”

她熬了粥,端到岑倚風門前,遲疑片刻,還是推門而入。岑倚風正直愣愣地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紋絲不動,姿態直跟入了魔障一般,即使她進來,也沒半點反應。

過雪瞧見地面有瓷杯的碎片,而他手裡也死死攥著一枚碎片,鮮紅的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有如落在宣紙上妖豔而詭異的硃砂,蜿蜒一地。

過雪大驚失色,迅速放下漆盤,托起他的左手:“怎麼了?!”

他緊緊攥著,過雪使勁去摳他的手指,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終於將染滿鮮血的碎瓷片拿出來,他掌心的傷口割得極深,入目血淋淋地一片,委實驚心,過雪又氣又急:“你到底怎麼了?!”

岑倚風急促地呼吸,慢慢把頭抬起來,過雪看得一驚,因為他的眼睛通紅通紅的,跟幾天幾夜沒合過眼似的,他就像看著陌生人一樣看著她,莫名叫人害怕。

“滾。”他吐出一個字。

過雪恍若未聞,鬆開他的手:“我叫人請大夫來。”剛一轉身,背後便傳來盤子瓷碗噼裡啪啦的碎響聲。

岑倚風站起身,狠狠瞪著她,彷彿壓抑已久的狂獸,驟然爆發:“我說叫你滾,你聽到沒有!”

過雪有點喘不上來氣,胸口微微起伏著,杵在原地與他對視。

他臉上有種扭曲的痛楚:“你回來做什麼?你不是要走嗎,現在走啊!你以為我真的稀罕你?沒有你不行?誰要你可憐了,我告訴你,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態,你以為這樣子我就肯放過你?別做夢了,我還沒玩夠你呢,你這一輩子都休想逃得出去!”

過雪面容上無半分血色,白得猶如琉璃上的雪花,只是看著他,居然表現的很平靜。

岑倚風冷笑:“你是不是受不了了?那就給我滾,滾!”

過雪仍舊不動。

岑倚風徹底憤怒,抓住她的肩膀往外拖,口中又是大吼:“滾——”

過雪隨著他強迫著走了好幾步,接著被他一個用力推搡,險些跌倒在地,她身形晃了兩晃,最後舉步維艱一般,終於邁開腳步,合門離開。

岑倚風對著房門,粗重地喘著氣,步履有些蹣跚地往內室走去,可走到一半他就停下來,用手掩住胸口,彎下腰,因為胸口實在太痛,撕心裂肺一樣的痛,甚至覺得還不如死了好,每一次呼吸,都彷彿又鹹又冷的海水灌進來,接連不斷地刺激著傷口,他的左掌還在往下流著血,一滴滴的,在寂靜的氛圍裡聽起來格外清晰,好似水珠濺石。

他蹲□,用手抱住自己,似乎冷得厲害,肩膀一抽抽的,像在哭泣,但他沒有哭,只是痛到不想站起來了。

房門突然被推開,他轉過頭,看到過雪又回來了,拎著一個小藥箱,走至他面前蹲下。

她去拉他的左手,他甩開,她又去拉,同樣的動作反反覆覆好幾遍,他終於不再抵抗,過雪用白紗布一層層纏繞住他掌心的傷口,小心翼翼地包紮,岑倚風抬眼,她卻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細長的黑睫有如羽簾微掩,上面溼漉漉的,泛著瑩亮,使她的眼眸像是隔著一層霧氣,溫潤動人,隨時會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般,她離他極近,衣際間有幽幽的香,暗襲撲鼻,只有這種香氣,會令他窒息。

他猛然吻上她的唇,她措手不及,呆呆瞪大眼睛,隨即伸手想要推開他,卻被他壓在地上,他的吻好似火烙一樣,帶著灼焦的氣息,足以燙化一切,過雪頭腦有短暫空白,直至他開始用手撕扯她的衣襟,傳來衣帛破空之音,她一驚,手腳並用,終於推開他,向外跑了三四步,但被岑倚風從後抓住,他明明還在發燒,但力氣此際卻大得出奇,過雪被他扼住手腕,只覺骨頭都快碎了,他用臂緊緊環住她,好比一個圈鎖,使勁把她往懷裡按,按到她快要斷氣,他的吻亂得毫無章法,宛然午夜裡催花折草的狂風疾雨,輾轉過她的唇瓣、面頰、耳根、脖頸……扒掉那上衣拖到她的臂肘處,露出凝脂般滑膩的玉肩,白得刺目,他火熱的唇急促的貼上去,一步步蜿蜒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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