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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信徒在向冥王……祈禱。
細弱,又新鮮。可惜孱弱到轉眼即逝。
站在馬車上的神祇面無表情,沒有回應的興趣。火焰的溫度落到他黑暗的眸裡,像是落入蒼老冰冷的深淵裡,見不到一絲光亮。
他拿著一片臘面的書寫板,從來不見陽光的手指異常慘白,平滑的指甲蓋沒有一絲光澤,像是死物般精緻齊整,比泥土做的書寫板還沒有生機。
無數的火焰巨浪突然從火山口噴射而出,滾動沸騰的岩漿下,一個一個巨大的蛇頭,吐出火芯從這座高聳的山峰中冒出來。
一條火焰毒蛇張嘴飛來,撕裂開獠牙大罪,朝著站在馬車咬下去,一股股洪流般的可怖黑霧飛速冒出來,將巨蛇吞噬殆盡。
藏在火山裡的堤豐因為失去一條毒蛇,而痛苦嚎叫起來。
更多的蛇從火山口爬出來,火紅色的大蛇張開嘴,露出毒氣纏繞的尖牙,吐出似狗吠的神語,噓噓迴盪在滿是灰燼的毒氣中。
“哈迪斯,你守著塔爾塔羅斯幽深的牢獄有什麼用,你的兄弟掌控著滿是生靈的大海,全是陽光的奧林波斯,喝的都是活人供奉的信仰酒水,連上床的女神都有一雙白臂,純潔的牛眼。”
惡意的嘲諷伴隨著可怖的大笑,隆隆的地震聲從火山下傳來,蛇頭斯斯著從火山中不停滑出來,無數的蛇頭張開巨嘴,無數個聲音層層疊疊吼起來。
“而你呢,只有潮溼陰暗的宮殿,滿是屍骨的沼澤跟無比醜陋的復仇神們。沒有一個人敢叫你的名字,沒有一個人想要信仰你,更沒有一個美麗的女神肯嫁給你。”
堤豐恐怖的神力,能將火山的焰火送上天。
能讓大海震懾起海嘯。
結果不管火山怎麼爆發,山腳下的土地怎麼劇烈搖晃,所有的瘋狂的力量都被束縛在火山裡,無法逃竄出去。無數的黑霧從地面縫隙中源源不斷流淌出來,將火山四周圍繞起來,形成死亡的墳地,吞噬著堤豐的力量。
火山中所有的生命,也被這股黑霧提走,花卉蟲鳥樹木土壤種子變成了粉塵,變成黑霧的食物。
曾經將整個奧林波斯山掀翻了的蓋亞之子,此刻窩火無比。他的身軀過於龐大,當初被宙斯打落深淵的時候,哈迪斯為了管理方便將他切成幾塊鎖起來。
而此刻他逃出來的只有一個頭,跟肩膀上的毒蛇。如果被哈迪斯的死亡力量困在這裡,不到天亮他就會虛弱到打不過他。
曾經將奧林波斯打翻天的提坦神,大聲咆哮起來,狂怒的毒風繞著沸騰的山巒不停嘶叫。
“哈迪斯,我跟隨你打上奧林波斯,拿回屬於長子的你的榮譽吧,守著冥府的你會被死亡同化,再也想不起來陽光的美好,鮮花的香氣,宴會的熱鬧,女人的身體。”
站在一團黑霧中的哈迪斯如同一塊萬年石頭,不回應,也沒有攻擊。他手裡的書寫板漸漸化為石粉飛散開,上面無數扭曲神聖的神語融入黑霧裡。
黑暗的死亡力量,不猙獰,也不喧囂地覆蓋整個火山,巨大的黑霧鎖鏈形成了漁網,一點點地將堤豐打包束縛起來。
哈迪斯如同那團緘默無聲的黑霧,毫無情緒反應地等著捕捉對方。就像是完成每一件書寫板上的任務一樣,抓捕罪犯的活也不過是落在書寫板上的某段字而已。
無數的黑霧跟火焰糾纏成一個巨大的繭,嘶吼與掙扎像是巨蛇攪動,打碎了大地的石頭,將聲音不停穿到天上去。
而乾淨的星空上,此刻一隻手隨意撥開星辰,像是孩子那樣無理取鬧地抓來一段溼熱的南風,放在箭上,這樣能讓飛出去的箭乘著風飛得更遠。
任性的神祇張開金色的羽翼,笑著的聲音帶著愛與慾望的誘惑。
“看不清楚,隨便射一下吧。”
說完,噔的一聲,弓弦鳴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