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這座神廟顯然超出了任何圖冊的描述,它就如同一座冷白的山峰, 無數高到讓人畏懼的石灰岩圓柱, 立在厚實的地基上, 將神廟外圍的建築體支撐起來。
通往神殿的大階梯上積了層灰色的塵埃, 孤寂的方形祭壇安靜立在門外,缺了一個角,落了滿地的碎石。
馬車快速飛上階梯的時候,坐在車上的泊瑟芬只覺得大量的柱子跟高長的外牆,無聲擁擠而來,佔據了她所有視線範圍。
她的手指忍不住按著座位的扶手穩住身體,呼吸也跟著屏住。
神廟建造得過於龐大,簡直不是人力能完成的,立在黑暗中感受不到半絲輝煌的美麗,只有鋪天蓋地的威壓感,將膽小的人壓迫得抬不起頭。
這裡是破敗的,如巨獸骸骨躺臥而下,氣勢驚人。
“這是冥神受祭祀的場所。”哈迪斯漠然地說,他用鞭子甩了馬匹一下,黑馬鼻子飛射出焰火,落在吊在門簷下的銅燈裡,光明照亮了四周。
泊瑟芬也看到滿是裂痕的祭壇上,沒有濃厚的血液痕跡,好像從來沒有人在上面獻祭過牲畜。
馬車毫無顧忌撞開了神廟的大門,衝入了門廳,進入了主殿。
黑馬嘶吼著,將所有的燈都用火苗點燃。
空曠的內殿盡頭一尊高達數十米的雕像出現,它安靜坐在王座上,曲捲的頭髮垂落在肩頭,舒展的扇形葉片纏繞成生機盎然的冠冕形狀,戴在他頭頂。
能看出花冠跟衣服都貼滿了金箔,卻因為年久失修而讓金粉褪色,露出裡面的大理石紋路。
雕像的上半張臉藏在陰暗裡,深邃的眉眼看得出一開始上了色,又被時間剝下去。
長得很像哈迪斯。
泊瑟芬坐在馬車上,仰著頭看著這個神像,一時被震撼得語言匱乏,只能想到如果每天來瞻仰一次,肯定能治療頸椎病。
難道哈迪斯讓她來這裡瞭解他建造這個神廟多不容易,確實不容易,都破落成這個樣子肯定沒有香油錢,估計當初投入的建築工程款虧到餵狗了。
她忍不住同情看了一眼哈迪斯,結果卻發現他抖了抖韁繩,又拽撮了一下,似乎在揉軟繩子。
難道是繩子太硬,他扯著手痛嗎?
哈迪斯突然語氣冷硬說:“拿著。”
然後下一刻,泊瑟芬的手指被他掰開,塞入了掌控馬車的韁繩,他也跳下車子,手裡化出霧鞭。
泊瑟芬心裡有不好的預感,她意識到什麼,剛要跟著跳車。
啪……
哈迪斯手裡的鞭子抽到馬匹身上,暴躁的大馬立刻嘶吼一聲,疑似在罵街。
泊瑟芬懵了,她連忙大喊:“等等,我不會駕車,哈迪斯。”
她除了腳踏車跟「小黃車」,啥車都不會開。
可是來不及了,泊瑟芬只覺得手指一緊,馬癲狂著往前飛奔。她就像是趕鴨子上架的那個架子,身體僵著,眼睛呆滯,眼睜睜看著黑馬在神像前繞個彎,衝著側邊的牆就撞過去。
她最後冒險回頭,看到哈迪斯安靜站在神像下,剛燃起的焰火照亮了他修長高健的身形,映得黑色的眼裡有光尾在流轉,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響起。
“是你祈求瞭解我,神廟內有我留下的記憶,你可以駕駛著馬車進去看看。”
記憶還能留在腦子外面展覽?你們神也真會玩。
泊瑟芬拉著韁繩,終於忍無可忍再次大喊:“我說了,我不會駕車啊!”
這不是看不看的問題,而是要撞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