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瑟芬看到他按在脖子上的手指縫內,有什麼淡墨的色彩在蔓延盛開,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那是什麼?
哈迪斯的表情又重新被某種情感蠱惑,開始變得恍惚,他的臉似乎成為了放縱與痛苦的戰場,時而清醒時而迷幻起來。
“你為什麼……”他明明對她造成生命危險,為什麼她對他沒有濃烈的殺意。
脖子上束縛除非是傷到她的靈魂,才會主動阻止。如果他傷害的只是身體外殼,那要泊瑟芬對他產生濃重的殺意,詛咒才會幫她將他的脖子擰下來。
他以為這是很簡單,很容易,對神來說刻入骨子裡的本能反應。不管是什麼對自己造成威脅,都會主動迸發撕碎敵人的衝動。
她該撕了他,在他攻擊她的時候。
泊瑟芬沒時間理會那些不明所以的話,她感受到黑霧的治癒能力再次正常起來,麻木的四肢開始有了正常的刺痛感,手指跟腳踝也在恢復力氣。
她用力推了下哈迪斯,這簡單利落的一撥,竟然就將他推坐到一旁。
泊瑟芬立刻活過來地起身,手指哆嗦將剩下的破衣服拾掇拾掇往關鍵部位遮,這裡其實光著膀子啥啥的到處走也沒人大驚小怪,她自己就是忍受不了。
見哈迪斯還處於癲狂的搖擺期,恐懼後知後覺湧上來,剛才顧著喘氣活命,現在才有劫後餘生的力竭感。
她連蛇都不怕地往後退開,手腳都被黑霧纏著,剛才兇殘無比的霧氣也變得畏縮無比,似乎又被套上了枷鎖,只留下療傷的溫柔。
哈迪斯坐在地上,背脊往下彎著,漆黑的發凌亂地垂在他低著的臉兩側。
他在用力控制自己的一切,每次辛苦的呼吸聲都像是從胸膛深處鼓漲出來,他的眼睛被寶石紅的光彩染上,迸發出一種讓人難以忽視的狂亂愛意,正在死死看著她。
泊瑟芬踉蹌退到支撐柱邊,她的臉色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眼睛還有未乾的水汽。雖然跟哈迪斯隔開一段距離,卻還是有種逃不走的強烈預感。
他們的僵持,取決於哈迪斯忍耐的極限在哪裡。
空氣粘稠到像蜘蛛巢穴,無色的絲拉著他們的身體在撕扯,連泊瑟芬向來遲鈍的反應神經,都在發出尖銳的警告,催促她離開哈迪斯。
哈迪斯鬆開了她,卻沒有開啟大門,也沒有讓蛇潮褪去。
她甚至看到擺放在門口處,那顆巨大的豌豆樹纏繞著多彩的劇毒蛇,正在狂躁啃咬著翠綠的葉子與果實,讓人望之生寒。
哈迪斯也如那些蛇一樣,眼裡流轉某種宛如劇毒的色彩,美得邪惡。他無法放棄追逐泊瑟芬的慾望,只能瘋狂與自己的愛情做爭鬥,企圖挖出一點力量。
至少讓她逃出這裡。
哈迪斯伸出手,想要開啟門,可是手指剛動一下,被愛神力量裹挾而來的愛意立刻撕碎他般燃燒起來,所有的抵抗意識都化為火裡的蠟,快速被融化開,劇烈的疼痛讓他彎下身,發出壓抑的低吼。
無法自控,徹底失去控制只想著傷害自己愛的人。
對此刻的哈迪斯來說,他已經喪失了所有的高傲與尊嚴,異化的鱗片也加速在他身體上攀爬。
泊瑟芬從來沒有見過哈迪斯這麼狼狽,她的心也跟著揪成一團,難受得眼淚跟著湧出來。
剛才那麼危險的時候她都忘了哭,現在卻只能無能為力地看著哈迪斯的崩潰而流淚。
她從來沒有這麼一刻如此憎恨愛神之箭,憎恨哈迪斯被迫只能愛她這個錯誤。
泊瑟芬撐著柱子的手用力得扣出指甲血,黑霧盡責地去舔舐她的傷口,只是剛才微涼的溫度又升高了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