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羅看向泊瑟芬剛才坐著的地方,從地下一點點滲透出來的粘稠惡意,已經爬上她躺過的臥榻,腐蝕光她用過的藥瓶與碰過的靠枕。

其實他是知道孩子在哪裡的,可是他透過泊瑟芬獲得的力量,讓他看到了命運絲線更遠的盡頭,那個擁抱著生死的新神,剛誕生的力量並不完整。

如當年的他一樣,還需要透過各種榮耀之戰與困苦的磨難,才能掌握自己的神職。

宙斯如果將此刻的新神吞噬入腹,也無法獲得真正操控生死的神力。

反而白白浪費了一位可能改變大地命運的新神。

沉思過後的阿波羅清醒無比做出了放走泊瑟芬的決定,這是一場註定瘋狂的豪賭。

因為預言有可能是錯誤的,特別是他這種半瞎子般的預言水平。可是……

阿波羅自己手心上的黃金,算了,他將滿是冥府惡意的黃金重新攥到手裡,拿了供奉的神,總要彎下高傲的身軀,露出溫和的神態。

阿波羅迎著夜風,終於揮手招來一隻白色的烏鴉,低聲說了傳令的內容,接著放飛出去,去往去赫拉的窗前。

就讓赫拉來阻攔亂來的宙斯吧,她一向樂於打敗自己的丈夫。

然後阿波羅提起了桌子邊的箭袋,揹負在身上,抽出幾根理智之箭,轉身就對準著屋宇之內,開始在拱起身軀的黑暗之影。

無數亡靈的影子互相粘黏著,支離破碎著,蠕動著從泊瑟芬碰過的地方爬出來,他們沒有眼睛耳朵鼻子,只有一張哀嚎著的嘴巴,不斷尖叫著自己的不幸與痛苦。

萬物運轉而起的光明信仰力,不斷擠壓,切割,毀滅這些恐怖的亡靈,阻礙著來自地下的力量,折斷地上與地下相通的所有道路。

可是這些亡靈還是在冥王憤怒的驅使下,不在乎自身滅亡與否,前仆後繼跟著泊瑟芬的腳步而來。

阿波羅聽到了他們嘴裡發狂地大喊著,“毀了她路過的所有神廟,觸碰的所有物品,殺死所有讓她離開的神明與人類!”

哈迪斯的執念,讓整片冥土的亡靈都變成了直指大地的箭矢,不將他的願望與詛咒實現,就一直一直爬上來。

阿波羅面無表情射碎了上百個亡者,有整片大地的阻攔,加上哈迪斯也被捆縛在冥府裡,再多的亡靈,也遲早被消滅光。

箭袋裡的箭只剩下九支的時候,阿波羅眼裡的金色突然濃郁了幾分,他感受到了一份異常不詳的力量在出現。

他剛要看得更清楚,卻發現眼前所有的光線都被吞噬了。不知道何時,一道高大到籠罩住整個屋內的黑影,無聲無息從亡靈的殘骸中站起來,帶來了恐怖的威壓。

而更多的亡者也跟隨他的腳步,從他的腳邊肢體扭曲爬出來。

阿波羅不太確定喊:“哈迪斯?”

看來他身上的厄運還沒有徹底淨化。自從強迫改變泊瑟芬回家的路線後,他遇到的每一件事永遠都只會往最倒黴的方向倒下去。

以後,再也不能亂牽婚線啊。他邊自我反省,邊再次拿起弓,將箭射向了哈迪斯的胸口。

哪怕能將一分理智送到哈迪斯的身體裡,也是幫泊瑟芬了。暴怒的地下王者,並不比雷霆之怒的眾神之父善良多少。

黑色的烏鴉飛得很快,穿過了雨水,又乘著風飛往最高空,終於看到目的地。

剛要嘎嘎叫兩聲門,一隻巨大的老鷹刷地飛出來,伸出利爪將它的身體狠狠攥爛,才扔到王座旁邊。

正在閉目養神的宙斯緩緩睜開眼,略微失望地看著自己腳邊奄奄一息的小烏鴉,“阿波羅也看不出來,那個孩子的所在嗎?嗯,理智溫和的交談沒有成果,那麼就讓更美好熱情的神靈去迎接她吧。”

他對自己身側的鷹說了句:“去吧,叫醒阿佛洛狄忒,告訴她厄洛斯極速成長的力量來自泊瑟芬。”

美神最近為了叛逆逃離她,並且私自長大的厄洛斯傷透了腦筋,她肯定非常樂意去見泊瑟芬,並且親手掐碎她與哈迪斯的愛情,阻止自己兒子繼續成長下去。

對孩子來說,如果是自己的母親受到威脅。不管是逃離還是保護,總是要從藏匿之地裡探出頭來看看。

——

“赫爾墨斯。”從紫色布料裡豁然起身的厄洛斯大喊,他身穿單肩吊帶式短衣,露出光溜溜的右肩與一側的胸膛,白皙單薄的身軀充滿了青春的稚嫩,他已經從一個孩子成長成了美貌的庫羅斯。

正在給棚子扎穩根基的赫爾墨斯頭也沒抬,擦掉臉上的水就怒氣衝衝說:

“你吼叫什麼,被噩夢神們侵蝕了還是被你母親吃了,別把我當成時時刻刻守著你的狗,狗還有夜晚望著星星自由一會的權力呢。”

他此刻已經化為一位倒換迦南人布料的中年商人,臉上都是被海風吹皺的褶子,生怕被人看出自己是個神明。

厄洛斯著急地跳起來,抄起自己那些裝著愛慾之火的箭筒與金色的弓,“我成長的身體在倒退,在變得更年輕,泊瑟芬跟哈迪斯出事了。”

赫爾墨斯看了一眼不尋常的雨水,這段時間他都不敢用任何神力,戰戰兢兢就當個真實的短命凡人。

他與厄洛斯拔箭失敗,只會導致泊瑟芬久留冥府的後果。

他每天都愁眉苦臉接下去大地的災荒要怎麼應付,得罪赫拉跟美神又該怎麼辦,根本沒有注意冥府與奧林波斯的訊息。

而突如其來的夜雨,熟悉的暴躁鳴雷聲,還有厄洛斯的話語,讓赫爾墨斯意識到什麼,立刻伸手碰觸了風,傾聽風的低語。

“泊瑟芬來到大地上了,冥府亡靈在暴動。”赫爾墨斯輕聲自語,這是好訊息還是壞訊息?

厄洛斯穿上繫帶涼鞋,飛奔出遮雨的棚子,也不在乎外面是他最討厭的惡劣天氣,渾身溼透地回頭對赫爾墨斯說:

“快跟我去找泊瑟芬,將她送往哈迪斯的身側,我擔心阿佛洛狄忒會去尋找她,奪走了屬於我的力量。”

哈迪斯跟泊瑟芬的愛情,是他成熟的關鍵。

還是孩子的他腦子空白,無暇去思考自己成長的問題。而現在的他,已經嚐到了自己掌握權力的美味,絕對不願意再失去一切,重新回到阿佛洛狄忒的懷裡,當一個稚嫩的弱者。

赫爾墨斯卻沒有動彈,而是站在遮雨棚下,踩著厄洛斯踢散開的紫布,人類的皺紋在他臉上快速撫平下去,清秀俊美的臉孔在陰影中顯得聖潔而冷硬。

“厄洛斯,我不在乎種子的愛情,只在乎凡人的飢餓。哈迪斯與泊瑟芬分開才是我所希望的,你與我的路終究不同。”

已經長高的小愛神像是被錘子敲了一下,委屈巴巴地看著他,希望他能心軟與他一起去對付阿佛洛狄忒。

可是這次的赫爾墨斯卻強硬得可怕,“這一趟你出去追尋泊瑟芬,如果遇上了阿佛洛狄忒就必須獨自去面對。不管是多麼親密,美好的關係,遇上不同的選擇時,你我也要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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