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卡通畫。
很熟悉的卡通畫,是她做旅遊手帳的慣用繪製風格。
哪怕色彩單一,不如她的旅遊手帳一些用蠟筆畫出來那麼多花樣。
可是這種熟悉無比的線條與風格,都該是出自她的手。
第一頁是船,尖頭的木製船,特殊古老的模樣,揚著帆布,這是她畫的交通工具,每次旅遊開始,製作新的旅遊手賬都是從交通工具開始的。
船,然後是海洋,簡約的線條高高拋起又陡然落下,這是來風浪了嗎?
梁又綠腦子又出現熟悉的劇痛,她低著頭,眼睛卻沒有在這卷比較特殊的手賬上移開。
壓著紙張的手指,緩慢而堅定地繼續攤開下個畫面。
隨意繪製的浪花中,一輛站立式的戰車出現,看不到駕馭者是誰,黑乎乎的墨水裡,只畫了一隻握著韁繩的手。
這隻手是誰的?
梁又綠輕摸過那隻手,本該是繪製的手指卻突然動起來,簡約無比的卡通線條瞬間變得寫實起來,手指被填補上了冷白色,又出現了不該有的溫度。
熾熱乾燥的觸感讓梁又綠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回來,那隻手已經穿過她的指縫,十指交叉將她禁錮住,又在下一刻將她拖拽入紙裡。
在她消失的時候,紙張開始自動開啟,一幅一幅關於過往的畫出現。畫到中間出現了空白的頁面,好像繪製的人不在了,下一頁卻又出現了新的卡通畫。
比起先前的繪製風格更精緻,更專業,看得出新來的畫手已經用盡全力在模仿前幾頁的風格,卻總少了一份隨意感。
梁又綠進入紙裡,如進入一個奇幻世界,她耳邊是紙張飛速碰撞的嘩啦啦聲。
她也像是成為了一個卡通小人,頭髮化為揮灑開的墨水,衣服線條突出,色彩褪去。
紙張裡的墨水如有生命般湧動起來,就如真正的海浪般,噴濺傾洩而出,往她兩邊重刷而過。
梁又綠落到墨水上,剛要沉下去,那隻抓住她的手一用力,就將她扯上戰車。
車前的馬匹昂首闊步飛奔起來,飛掠過殘骸的海船旁,又衝入黑色的地面的裂縫裡,卡通畫的水仙花開在他們的車輪下。
梁又綠眼花繚亂地被動接受眼前的一切,細節實在太模糊了,車子在紙張般的世界上飛馳,身邊握著她手的男人……看身材是男人吧?
她轉頭,一頭墨水般的長髮吹亂了她的視線,只能看到站立在旁邊的男人,穿著跟她不一樣樣式的長袍,卻看不清楚墨水裡那張臉。
這麼魔幻的世界,這麼莫名其妙的接觸,她最先出現的情緒竟然不是害怕跟好奇,而是安全感。
他手指的溫度,給她一種令人眷戀的安穩觸感。就好像,她曾經牽過他的手,牽了無數次。
“你是誰?”她竟然不是抓狂大叫,開口的第一句,是真心實意的詢問。
墨水條裡的他低頭望著她,片刻後他輕聲說:“我是你認識的人。”
很簡單的自我介紹,連個名字都沒有。
梁又綠愣愣地看著他,想要在一堆線條中看清楚他的表情。她的手指用力,很用力地反握著他,她的身體似乎在告訴她,別再弄丟了,弄丟了這隻手的溫度可怎麼辦。
“我好像……是該認識你。”梁又綠不太確定地抖著聲音說,“可是我忘記了。”
她像個犯了錯,卻不知道犯了什麼錯的孩子,小心翼翼試探著對方的態度,渴望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我將那些掉落在地上的線頭都拿起來,掃乾淨上面的塵埃,一根一根接回去,你只要抓著線往前走,就能重新找到我。”
握著她的手的男人,用低緩認真的語氣告訴她,就如一位渴望教導好學生的老師那樣溫柔。
“不用太匆忙,會傷了腳,我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你,你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