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

小說:錦堂春+番外 作者:九月輕歌

“哪兒就用偷偷看了?”江予莫笑道,“這一二年,京城風氣與江南相仿,像這種宴請,各家公子、閨秀都能在院子裡遙遙相望,性子磊落的男女,可以聚在一起談詩論畫。挺好的吧?應該對你的脾氣。”

炤寧卻道:“真是世風日下。”

“明明是世風開化。”江予莫挑眉,隨後哈哈地笑,“沒看出來,你現在這麼討厭京城。”姐姐是這樣的,喜歡一個地方,便是什麼都好;厭煩一個地方,便是什麼都不好。

“這兒是我的家鄉,我怎麼會討厭。”炤寧難得耐心地細細解釋道,“江南士林,與京城到底不同。江南的才女、才子聚在一處,是真的探討學問,不分男女,近百年來都如此。可是北方相反,大多數門第秉承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我最早被皇帝皇后誇讚有才情的時候,多少人嗤之以鼻,你又不是不知道。隨後,有些人家見我以字畫頗得皇帝青睞,這才悉心教導膝下女兒琴棋書畫。這等場合,眼裡只有對方的出身、樣貌的男女比比皆是,真為著探討學問的怕是鳳毛麟角。南北風氣到底不同,再過些年,京城風氣興許才能與江南一樣,眼下只是東施效顰罷了。”末了,卻是頷首一笑,“噯,說著說著就覺得是好事了,總要比以前好,耐心等一些年就好。”

“這麼想就對了。”江予莫很是欣慰的樣子,“好幾位京城才子要與你探討書法,想不想去跟他們說幾句?”

炤寧搖頭,“不行。我跟三姐說幾句話就要回房歇息。”她慧黠一笑,“我在外吃了好多苦,身子骨不好——太夫人為此才傷心得很呢。要是一下子變成四處招搖的花蝴蝶,別人會怎麼想?”

“倒也是。”江予莫拍拍她的肩,“身子骨最重要。”

炤寧瞪了他一眼,又打了他的手一下,“沒大沒小的。”

江予莫哈哈大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當晚,皇帝仍是到正宮用膳。從申斥皇后那日起,他便每日來她這兒,意在安撫,不讓她在嬪妃面前失了顏面。

皇后的委屈從來是來得快去得更快,每日都是喜笑顏開的迎駕,今日卻是不同,行禮時語氣悶悶的。

落座之後,皇帝才發現她眼睛紅紅的,似是哭過了,“你這是怎麼了?誰叫你受委屈了不成?”想不出誰敢惹她,雖說性子柔和,可到底是後宮之主,他又最膩煩不知深淺肆意爭寵的嬪妃,從重發落過幾個人之後,女子們便以為他是極為尊敬皇后的,從不敢冒犯她。

“哪裡是誰給臣妾委屈。”皇后給他斟了熱茶,娓娓道來,“臣妾聽太醫院的人說燕王病倒,便急趕急地去看了看。那孩子……臉色真如同白紙似的,新傷舊傷一併發作,到臣妾回來的時候,仍是昏迷不醒,瞧著實在是心疼。唉……我也知道,不是親生兒女,這些年他和太子一樣,待我一直是淡淡的。可我喜歡這兩個孩子,尤其燕王,生得好看,又跟太子一樣,沒有亂七八糟的心思,從來沒讓宮裡哪一個給我添堵。今日他這一病,我瞧著實在是心焦,也心疼啊。”

皇帝濃眉深鎖。庭逸病倒的訊息他聽說了,卻不想,是這麼嚴重。沉了片刻,笑了笑,“沒事,你別擔心。帶兵打過仗的人都一樣,鐵打的身軀一般。眼下他大抵是瞧著無大事,心神鬆散下來,舊病便找上了他。將養些時日就好。”說到這兒,想到了一位故人,不由嘆息,“式序在世的時候也是這樣,說一旦日子清閒了,不是發胖便是舊傷發作。放心吧,不是大事,會好起來的。”末一句,也不知是安慰皇后,還是寬慰自己。

“是,是,吉人自有天相,會好的。”皇后頻頻點頭,隨即想起一事,遲疑地看住皇帝。

“要說什麼?只管說。”

“臣妾……”皇后犯了難,最終還是鼓足勇氣,如實道,“臣妾知道,您在燕王府召見江四小姐,應該是存著撮合之意吧?可是,燕王昏迷不醒的時候,喚的是另外一個人的名字,這……不會是他突然發病的原由吧?”她是想著,燕王如果在外遇到了又一個意中人,皇帝卻要撮合他和江炤寧,這一病,極可能是心病所致。

“哦?”皇帝蹙眉、驚訝,“此話當真?他喚的是誰?”

“臣妾聽到兩次,他喚的是寶兒。”皇后如實稟明,“寶兒這名字,總不會是男子的名字吧?若是男子,燕王又怎麼會在昏睡時也記掛著?”

皇帝聽了,先是放鬆地籲出一口氣,隨後就笑起來,“你多慮了。這名字與江炤寧,是同一個人。”

“啊?”皇后窘迫不已,“難道寶兒是江四小姐的小字或是乳名?”

“沒錯。”皇帝頷首一笑,“她剛出生的時候,式序打算取名為寶兒,後來有人說那孩子命裡缺火,才改了炤寧這名字,寶兒便成了乳名。”

皇后仍是汗顏,“這就好,這就好。臣妾真是蠢笨,胡亂揣測了一番。”江式序在世的時候,皇帝待他的情分近乎手足,知道這些不足為奇。而她不同,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

“老四的心意要是能改,我今日又何須費力不討好?江家那孩子又是倔強得很,強來反倒不妥。”皇帝搖搖頭,自嘲地笑了笑,“皇家能落到這步田地,真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起身去往內室,“更衣。”

這次,皇后並沒親自服侍,而是喚了宮女前去。思忖片刻,她做了一個決定,喚崔鑫到面前,“明日本宮備下兩樣東西,你得空便去江府賞給江四小姐,跟她說說燕王病倒的事,看她能不能去看看他。她若有遲疑,那……就讓她當懿旨照辦吧。”

皇后是活得最為省心的一個人,但是隻要力所能及,便會為皇帝分憂。崔鑫心領神會,恭聲稱是。

翌日上午,炤寧站在垂花門外,與徐巖說話。

徐巖正在說道:“章欽說,燕王的確是病得很重,早就該悉心調理,可他這麼久也沒緩下來歇一歇。你……去看看他吧?”

章欽現在其實是她的人了。不知道徐巖是怎麼做到的,反正已讓章欽聽命於他。自然,除了章欽,燕王府裡還有她幾個眼線。偶爾細想這些,不是不覺諷刺心寒的。可又能如何?不這樣做,她便會時時懷疑師庭逸很可能就是幕後元兇。該懷念,還是痛恨,她總要給自己一條出路。

炤寧頷首,“是要去看的。崔鑫來過了,說皇后娘娘吩咐我去探病。”

徐巖眼神中有喜悅,“那就快去吧,還磨蹭什麼?”

炤寧睨了他一眼,牽了牽唇,“是。我這就去。”身邊這些人,都還心存希望,只她最悲觀。

徐巖笑著頷首,“我送你過去。”

一個時辰之後,炤寧置身於師庭逸的寢室。

這裡,是她不曾來過的地方。她熟悉的,是竹林深處的庭院,是紅葉林旁的小屋。

室內陳設簡單之至,唯一張床、一張書桌、一把座椅、一個火爐而已。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lwxszw.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