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外人看來,這事情是太子德行有虧,強|佔了鍾情江五公子的林千惠,或是林千惠根本是性子輕浮見一個愛慕一個的女子,不然怎麼會明知太子近日行徑放蕩還夜入東宮。
得益的只有太子妃——好好兒地做了一次大度賢良的正妻,不但沒有計較太子和林千惠的過失,只急著為太子遮醜促成新側妃進門。
皇后的看法自然沒錯,只是做夢也想不到,太子妃煩死了太子,為了給他添堵,沒有做不出的事。
炤寧問起林璐:“林家那個人離開沒有?”
白薇笑道:“一早就走了。韓統領吩咐人送他離開的。”
到這時候,炤寧才斟酌佟家那邊的情形。
她發火命丫鬟護衛動武的時候,從來都是一句“往死裡打”,真想要人半條命的時候,都讓護衛動手,只是宣洩一時火氣的時候,便讓丫鬟動手。所以,方雲起將養三兩個月就能痊癒,而榮國公麼,沒個小半年下不了地。
榮國公對外人不會說是遭了誰的痛打,但不會隱瞞膝下兩個兒子——佟煜、佟燁。兄弟二人少不得將父親遇襲視為奇恥大辱,少不得絞盡腦汁一雪此恥。
這樣最好,只有明裡暗裡將矛盾激化,事態才會有明顯的進展。
不然,那她可就有的等了。文官想除掉誰,十年二十年深藏於心步步籌謀的例子都不少見。為一件事耗費半生歲月去提防算計,想想就累。再說了,她與江家統一立場是必須的,但是絕不願意讓家族中的無辜之輩也陪著她擔負太久的風險。
——這是她昨夜來了那麼一出地痞行徑的根源。
進到正房,轉入宴息室,大夫人笑容滿面地招一招手,“炤寧,快過來坐。”
炤寧笑著稱是,行禮後才坐到大夫人近前。
大夫人穿著粉色綾襖、豆綠色裙子,外罩一件藕荷色褙子,襯得膚色更顯白皙,眉目宛然如畫。褙子寬大之故,身形看不出端倪,只是臉頰顯得圓潤了一些。
“想跟你說幾句體己話,便喚你過來了。”大夫人將面前一盞熱茶送到炤寧手裡,“剛沏好的,六安瓜片。”自己則端起一碗熱騰騰羊奶,啜了一口,隨即開門見山,“我是想求你個事兒。”
炤寧態度爽快,“您說,只要我能幫得上。”
大夫人笑道:“夏家來提親的事情,你可曾聽說?”
“嗯!”炤寧笑著點頭。
“因為予莫和你的緣故,我見了那孩子多次,覺著跟佩儀挺般配的。”大夫人語聲低了三分,笑意更濃,“他早就看中了佩儀,說那份書卷氣、端方的做派最讓他欣賞,以前擔心江家看不上夏家的門第,一直猶豫著,沒敢動提親的心思——是在中間說項的錢夫人與我說的。”
錢夫人,是大夫人來往多年的好友。
大夫人繼續道:“我想著,最要緊還是要看佩儀願不願意。昨日找了個由頭,讓她與夏泊濤又見了見,兩個人說了一陣子話。回來之後,我就問佩儀願不願意,這回事,她自然不好說什麼,總之是預設了。之後我就想,常年在內宅悶著的女子,哪裡知曉夏泊濤的底細,便想請你問問韓統領,這人品行要是端正的話,那這件事就成了。”
炤寧立刻應下來,“是為這件事啊。那容易,我今晚就問問他。”
“那就好。”大夫人道,“你要是請韓統領吃素齋的話,這一次的席面可得由我來付銀子。”
“瞧您說的。”炤寧笑盈盈的,“舉手之勞而已。您要是這麼客氣的話,那我就做甩手當家的了。”
“好,那就依你說的辦。”大夫人笑意更盛,心裡寬鬆了不少。
她相信韓越霖看重的屬下絕非品行不端之人,只是到底還是想求個完全的踏實感,之後才好應下親事。原本這種事應該讓大老爺、三老爺或是予笙、予蕭去做,可是韓越霖是把炤寧跟江家分開來對待的,見了外院的男子,態度總是透著疏離——那人太記仇了,到現在都對三年前沒人幫炤寧出頭的事情記恨著江家。
等佩儀的婚事定下來,男方肯定要急著把人娶進門,大抵明年春日就能喝上喜酒。這樣一來,炤寧與燕王的事,便也是水到渠成,不會因為這類規矩再生枝節。
過完年,燕王二十三虛歲,皇帝怕是早就等不及看著小兒子娶妻,婚期大抵也會定在春日。
如此一來,明年春日,江家便是喜事成雙。
江家的女兒出嫁可不比前兩次,是大事。她和三夫人從現在起就得慢慢準備著,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午後,莫心兒抵京,正在醉仙樓。程雅端當即派人來給炤寧報信。
炤寧一聽,立刻穿戴整齊,走側門離開江府,去往醉仙樓。
每次她出門,吉祥都可憐巴巴地跟著她跑出去很遠,想跟著。這是炤寧短期內不敢縱著它的事兒,萬一它淘氣走失,她跟誰哭去?
今日一如以往,她蹲在地上,好好兒地哄了吉祥一陣子,叫紅蘺把它抱回房裡玩兒。
在路上,還沒到目的地,已經因為記掛著吉祥想快些回家。
多奇怪,那個小傢伙正在改變著她,讓她的心紮了根。是因它,她重新把江府當成家。
待到年節比較空閒的時候,一定要給吉祥多畫幾張像,用畫記錄下它成長的點點滴滴。
趨近醉仙樓,炤寧想到就要見到闊別太久的莫心兒,心緒不自主地轉移。
莫心兒自然是假名字,她原本是江南地方上一個縣令的長女。生母性情善良到了懦弱的地步,膝下又無男丁,被母憑子貴的妾室、庶子、庶女欺負多年,鬱鬱而終。
母親去世當年,內宅的人一個鼻孔出氣,生生將好端端的莫心兒說成染了時疫的將死之人。她稀裡糊塗地被打發到了家中的莊子上,每日連口飽飯都吃不上。
驗看就是死路一條,她只得尋找機會逃了出去。
幸好,母親臨終前,留給了她一些傍身的財物,她隨身帶著一些面額大小不等的銀票。
輾轉程序期間,她那張臉實在是惹人側目,招致地痞意圖劫財劫色。是莫晨救了她。
她也豁出去了,讓他要麼娶了她,要麼把她送到城裡生意最好的青樓去。那時莫晨處境也很差,正是一文錢憋倒英雄漢的尷尬境地,沒能力長久照顧她,又不肯要她的銀子,見她鐵了心破罐破摔,便答應送她到城裡。
路上,他認了她做義妹,說萬一日後他的處境好一些,也能把她從火坑裡撈出來。莫心兒這性命,自是隨了他的姓。
莫心兒是自己走進青樓的,自己跟老鴇簽了賣身契,從那之後,苦學歌舞琴棋書畫。莫晨過了一段日子之後,處境有所好轉,去看過她一次,幫她收買了青樓裡兩個打手,叮囑她千萬調|教好身邊的小丫頭,諸如此類的事,都教給了她一些門道。
那一年,她十四歲。
十五歲那年,她正式踏入歡場,沒用多久,便成了頭牌,轉過年來,成為花魁。多少男子在她眼前來來去去,有才子、商賈,更有達官顯宦、世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