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等。”顧雲箏打斷了二夫人,是因忽然意識到二夫人的敘述中漏掉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侯爺好幾年沒下落,這話是怎麼說?是霍家尋找無果,還是根本就沒尋找?你可曾聽說過什麼?”

“大爺那年大概是十一二歲,事發幾日後就帶人四處尋找,先太夫人那時則是自顧不暇。”二夫人神色變得有些怪異,語聲壓得很低,“聽說那時先太夫人被指與管家有染……我還聽說,那時老太爺口口聲聲說侯爺是先太夫人與人私通生下來的孽種……我也是聽說的,不知道真假。”事關重大,又涉及霍天北的聲譽,她只能一再強調是聽說的。

顧雲箏瞠目結舌,先太夫人怎麼會被人陷害到這種地步的?

☆、怯情濃(1)

“老太爺本就不喜侯爺,認定侯爺命硬克至親,有了這種說法,後來那名管家又捲了錢財溜之大吉……老太爺恨不得一輩子眼不見為淨,還說過就算找到了侯爺,也要把侯爺掐死的話……”二夫人越說臉色越是發白,鬢角冒出了虛汗,“先太夫人被人這樣汙衊,病情更厲害了,卻還要洗刷別人潑到身上的髒水,後來還是宣國公出面,才勉強將這事壓了下去。”

“宣國公出面?”

“是宣國公出面。”二夫人語氣篤定,“當年的事,侯爺如今想來都清楚,恐怕也是因為念著這舊情,如今才對章家大小姐多有照顧。只是,凡事有利就有弊,因為先太夫人那件事的緣故,太夫人扶正的時候……”她語聲頓住,暗自埋怨自己怎麼會在顧雲箏面前口無遮攔,可話已經說出去了,也只得繼續說下去,“宣國公說他絕不可能同意一個妾室做他兩個外甥的繼母,若是老侯爺決意如此,休怪他到皇上面前狀告老侯爺失德。但是那時候秦家有權有勢,一心扶持太夫人,用當年事要挾宣國公,說宣國公堅持己見的話,休怪他們將先太夫人那件事宣揚出去,讓先太夫人在九泉之下還要被人詬病。”

為了姐姐的清譽,宣國公只得同意太夫人扶正的事。而若連他都無異議,別人還能說什麼?顧雲箏閉了閉眼,發現自己以前對宣國公的偏見太重,以前也沒想過太夫人、秦家惡毒到了這種地步。

二夫人忙不迭地把話題轉移到別處,“大爺在外循著線索找了一年多,也沒找到人,只得黯然回府。後來陸先生帶侯爺到了西域,應該也是念著大爺這份手足之情。大爺常去陸先生那兒看望侯爺——如今那地方是霍家在西域的別院,以前其實不是,是陸先生置辦的宅子。侯爺到了西域之後,二爺那時雖然已經成婚,將要為人|父,還是衝動得很,常跑去侯爺那兒尋釁滋事,犯糊塗的時候真是數不勝數,我都不明白他腦子裡在想什麼。”

顧雲箏不自主地笑了笑。

二夫人語聲恢復如常,語氣略顯輕快了一點:“我懷胎六個多月的時候,老太爺纏綿病榻,眼看著不久於人世。興許是撒手人寰時想通了一些事,執意要見侯爺。先太夫人不同意,到了老太爺床前,說就算她的兒子願意,她也不會同意,還說讓老太爺放心,等他死後,她會讓兩個兒子到他墳前放幾掛鞭炮再請戲班子唱三天大戲的。最後問老太爺,說他死了讓她恨誰去,讓她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顧雲箏用指節揉了揉額角。

“老太爺聽了,氣得昏了過去,當天人就沒了。在老侯爺看來,不亞於是先太夫人殺了老太爺,自那之後,對先太夫人母子三人置若罔聞,對太夫人母子三個倒是照顧有加。”二夫人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形,“是因此,二爺愈發沒個體統,時常生事惹怒大爺、侯爺,對先太夫人也常出言不遜。這些年他得罪侯爺的次數太多了,情形有輕有重。他動不了侯爺,就拿侯爺身邊的人開刀,有兩次險些鬧出人命,我恨不得給他下跪也無濟於事。他前些年就是那樣,沒個分寸,一度混跡青樓,我是被他氣得早產兼難產,坐月子時哭傷了眼睛,頭疼病也是從那期間害的,身子骨其實早就完了。”

哪個女人的日子都不容易。顧雲箏暗自唏噓。

“有些事,我不明說,明眼人也想得到是怎麼回事。”二夫人凝視著顧雲箏,“可是四弟妹,我還是那句話,不論父母做過什麼,與孩子無關,你說是不是這個理?我與二爺都曾做錯過事,就像二爺那些混賬事,像我幫著太夫人算計你……這些我都認,我只希望錦安好好兒的,真有不好的那一日,你幫我跟侯爺求個情行不行?侯爺如今看重你,你的話只要有道理,他不會不聽的。”她說著話,淚盈於睫,“我也曉得,拿人錢財,才能與人消災。我將名下幾間很是盈利的鋪子都給你,這樣成不成?”

顧雲箏狐疑地看住二夫人,“你知道了什麼?怎麼忽然間找我求助?是不是侯爺——要秋後算賬了?”

“我是聽到了一些風聲,再加上二爺如今處境艱難,想來也與侯爺有關。”二夫人眼中懼色更濃,“我這幾日總是做噩夢,夢到二叔父子幾個問斬的情形。他們幾個身死那日,我並未前去觀望,在夢裡的情形卻是清清楚楚……”她微微打了個寒顫。

顧雲箏把二夫人所有的話從頭到尾回想一番。憑這些是非的話,霍天北不可能對霍天賜下殺手,他沒可能因為那些積怨就對誰起殺心。

那麼,那個理由……

“四弟妹,”二夫人站起身來,“你給錦安一條出路,他如今對你敬重有加,這段日子很乖順,我、我……”

顧雲箏眼看著二夫人就要下跪,慌忙起身攔住,“你先別急,坐下說話。”

二夫人哪裡坐得住,又變回了剛進門時的樣子,隨時都要哭出來似的。

“你手裡的田產,還是給錦安用心打理著。”顧雲箏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了,“我不見得能幫你什麼,但也不會無事生非阻撓你的事。倘若二爺遇到難處,我不會借侯爺的名頭落井下石。至於你對我,你自己斟酌。”

二夫人有些急切地表態:“我就是不能幫你什麼,也不會再幫別人繼續害你了。錦安的婚事,你若是能幫忙說句話就再好不過了。”

“到時候看情形吧。”顧雲箏不會輕易對任何人許諾什麼,何況眼前這個人是二夫人,“我前幾日才從你與太夫人那裡吃了點苦頭,你毫無表示的話,我能做到的,也只是不主動加害你。”

二夫人垂下眼瞼,思忖片刻,黯然地道:“我明白了,回房後我好生斟酌一番。”失魂落魄地轉身向外,她才又想到了一件事,回身請求道,“四弟妹,我等會兒要稱病,你能不能讓人幫我把王太醫請來?”

顧雲箏笑著頷首,“自然,這是我分內事。”送走二夫人,她坐在桌前習字,利用這時間,消化掉所聽到的霍天北的部分過往。

心裡有點不好受。

她不被祖母喜歡,自幼被嫌棄,還有三兩個明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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