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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蒔花記+番外 作者:溫涼盞

直到車馬的影子都再也瞧不見,秀水村眾人的神經才終於鬆懈下來。

“哇!”田大嬸的手甫一鬆開,田菁便大聲哭了出來。

☆、 兩分明

塵煙散去,寬闊的官道又迴歸平靜,只有田菁的抽噎聲不絕於耳。

“都愣著做什麼!快扶郎中跟荷丫頭上車,趕緊地進城看大夫!”王老漢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朝著呆愣的村民們吼道,一邊吼一邊費力地將翻倒的驢車扶正,又弓著腰爬上自己的馬車。

村民們這才如夢初醒,七手八腳地將昏迷的襄荷與蘭郎中扶上馬車。

“娘們兒跟孩子都回去,年輕體壯地留下跟我進城!”王老漢又吼道。

村民們皆沒有異議,經過這麼一出,無論是湊熱鬧的還是蹭食的,都已沒了興趣。五六個年輕後生都站出來,要跟著一起進城裡,餘下的婦人和孩子站在路邊。

劉寄奴默不作聲地爬上馬車。

王老漢瞪了一眼,“你——”

片刻卻又擺手道:“罷了罷了,你跟去吧。”

趙小虎見狀,貓著腰要溜上車,那邊田菁哽咽著掙開田大嬸的手,也要往馬車上爬:“嗚哇我要陪著小荷,小荷死了怎麼辦嗚嗚……”

“瞎鬧!趕緊回去!”王老漢一把抓住趙小虎,提溜著扔回楊氏懷裡,又沖田菁吼道:“哭啥哭,郎中死不了,荷丫頭也死不了,閻王爺不收枉死的好人!”

“王爺爺我也受傷了,我也要去醫館!”趙小虎卻沒退縮,反而舉高右手嗷嗷叫道,眾人定睛一看,才見他右手手心擦破了一層皮。驢車翻倒時他和田菁都被自己娘護在懷裡,因而沒被甩出去,也沒受什麼大傷,但他當時手伸在外面,落地時在粗糙的地面一蹭,就蹭破了皮。楊氏一聽,唬了一跳,忙心疼地檢查起來,趙小虎便裝腔作勢地直呼痛。

王老漢皺皺眉,不悅地道:“上來!”

趙小虎忙手忙腳亂地爬上馬車,甚至忘記裝疼,就用蹭破了皮的右手扶著車轅猴子似的竄上了馬車。楊氏一看兒子這模樣,心也就放下了一大半,但還是塞了幾個錢,讓他到了醫館找大夫討些藥敷敷。

終於等五六個後生都分別爬上兩輛車,王老漢馬鞭狠狠一甩,羸弱的老馬撒開四蹄,在官道上狂奔起來。

馬車一進城就直奔榮生堂。

榮生堂便是蘭郎中經常進藥材的地兒,坐堂的兩個大夫一個姓林,一個姓戴,都跟蘭郎中熟識。一行人到了榮生堂,恰好林大夫在,一瞅見蘭郎中暈厥不醒的樣子便嚇了一跳。

來不及多問,林大夫趕緊地給兩人檢視情況,但檢查過,又簡單包紮清洗過後,眉頭卻緊緊地皺了起來。

劉寄奴心頭狂跳:“大夫……如何?”

“……有些難辦,”林大夫瞅了一眼劉寄奴,嘆息道:“蘭老弟和侄女俱是傷到了頭顱,侄女肩上雖也有傷,倒不妨礙,養養便好。只是頭顱上的傷可大可小,眼下兩人都昏迷不醒,我也拿不準是什麼情況。若是外人,我還可試上一試,但我與蘭老弟相交一場,生怕開錯了藥害了他啊!”

醫館內一時都沉默起來,王老漢與幾個後生都面面相覷,他們雖不懂醫術,但聽林大夫的語氣,也知道情況不好。想想這飛來橫禍,偏偏全落在蘭家一大一小身上,實在讓人唏噓不已。

劉寄奴因瘦弱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睜地更大了,他咬了咬蒼白無血色的唇,攤開緊握的掌心,露出那一隻白釉蘭葉紋瓷瓶:“大夫,您可識得此藥?”

林大夫好奇地接過藥瓶,拔開塞子,嗅了嗅,半晌方遲疑道:“這藥……從何而來?”

這次不等劉寄奴回答,趙小虎搶著說了,並將那老人吩咐的那一番都一字不漏地學了下來。

林大夫又仔細嗅了嗅那藥,皺眉道:“氣味幽清,有蘭麝之香,應該不是害人的毒物,只是具體是何藥材研磨製成,我卻分辨不出。不過那老丈說要配著清血化瘀的湯劑使用,這話倒是沒錯。”

“車裡的貴人看上去是個好心人,與那領頭的人不是一路,該不會存心害人,不如,就試上一試?”王老漢在一旁道,問的卻是劉寄奴。

劉寄奴雙手鬆了又緊,緊了又松,聽到王老漢的話,他抬起頭,怔了下,沒有回話。旋即環顧四周,忽見那高高的櫃檯上有個細長的釺子,頂端尖銳鋒利。他開口:“林大夫,可否藉此物一用?”

林大夫道:“自是可以,但——”

林大夫話未落下,劉寄奴便已拿了那釺子,左手向上抬起抖落衣袖,露出細瘦如柴的手腕,右手執著釺子,狠狠朝手腕上紮了下去。

“啊——”堂中眾人驚呼。

林大夫張口結舌:“小兄弟你、你,這是何故?”

鮮血很快流下來,滴滴答答在地面上匯成一灘,劉寄奴有些眩暈,他低聲道:“……我信不過他。”

說著,他擦去手腕上流出的鮮血,待到傷口處漸漸止了血,便小心地自那白釉藥瓶中挑出一點藥膏,抹在自己傷口上。

“再等上幾個時辰,若我無事,便可給蘭叔與襄荷用這藥。”他微微笑著,對林大夫道。

榮生堂也在城西,與周府所在的御馬街僅隔了三條街。快到正午時,不斷有車馬自榮生堂門口駛過,所去的方向無一不是御馬街。待到日頭升到正中,周府人聲鼎沸,車馬行人聚集,喧囂聲即便是在榮生堂也聽得到。

周府管家親自在門口迎客,身邊有一嗓門洪亮眼色伶俐的小廝,一一高聲道出各位貴客的名字來歷。襄城的豪富士紳盡皆到場,鶴望書院的山長博士也一一登門,更有以襄城府尹為首的各色官員們聯袂而來。

越到正午,小廝口中喊出的名字也越響亮。門前吃流水席的尋常百姓大多不明就裡,卻也不乏有見識的,聽著小廝口中喚出的官職從縣令縣丞到府尹少尹,不由感嘆周家在襄城根基之深手面之廣,以致周家一呼,一城官署幾乎全空。待到後來,那小廝又喊出中書侍郎國子監祭酒太常寺卿乃至太子太傅時,方才知道,周家的勢力遠不止在襄城。

門外御馬街上流水席擺得熱鬧,門內周府院內更是喜慶非常。

周家分支繁多,全族上下數千人,平日也只有祭祖時方才能聚到一起,此時雖未聚齊,但不算女眷與孩童,卻也有數百人到場。

招待外客的宴席尚未開始,周家的自家人先聚集在老太太的榮華院,一一跟老太太賀壽。遠支偏房跟老太太賀過壽後便識趣地退後,最終只剩下近支的一干人圍在老太太身周說話。

周老太太坐在最上首,右下坐著的正是如今的周家族長周冷槐,周冷槐的髮妻姜氏則坐在左下首,其餘人都按親疏貴賤兩側分列而坐,又有許多下人奴僕或遠房支系站著,將個正廳擠得是滿滿當當。

便有人提議,說是為讓老太太高興,要來個當堂獻禮,由兒孫們親手奉上壽禮由老太太過目,又讓老太太當場裁定出禮物優劣,最後決出個一二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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