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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蒔花記+番外 作者:溫涼盞

襄荷想起胡餅攤老闆的那句“人家長得好”,也就對這現象不足為奇。醉翁之意不在酒,花痴古已有之,且大周風氣開放,這些年輕女子的目的自然心照不宣。

只是這人這麼多,她連那神醫衣角都看不到,還怎麼打探“敵情”啊?

無奈,襄荷袖子一擼,仗著人小身短,泥鰍一樣在人群中硬擠起來。

擠得髮髻也亂了,衣服也皺了,方方擠到攤子跟前的時候,不知是誰推搡了一下,襄荷整個兒被推了出去,小身子骨碌碌轉了兩圈,正正好轉到攤子跟前。

襄荷抬頭,就看到攤子後端坐的,一身墨色衣衫的人影。

青絲如瀑,眉如畫嫵,唇齒似呷春風,微微一吐,便到了百花深處。

襄荷只覺眼前花都開了。

☆、 平生恨

襄荷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貌比花嬌。

恍惚間好像前世第一次去牡丹園,終於親眼得見那傳說中的天香國色,才體會到那是怎樣一種驚心動魄,從此才知道何謂絕色傾城。

再不是別人口中的絕色,而是眼見的真實。

“萬安,攤前可是有人?”

耳邊忽聽到一道略帶沙啞的聲音,像是粗糲的磨砂紙互相摩挲,雖然聲音低沉,但卻不免有些刺耳。

襄荷瞪大了眼。

這聲音分明就是從眼前那少年口中發出。他身姿筆直,並沒有望向她所在的位置,只是眉頭微蹙,輕聲問著身旁的老者,但即便刻意放低了聲音,卻仍舊掩飾不住殘破的嗓子。

襄荷這才看到,他眼上竟還蒙著一束白綾。腦海中突然想起張愛玲,張愛玲曾說,她平生有三恨:一恨海棠無香,二恨鰣魚有刺,三恨紅樓夢未完。

海棠重瓣疊萼,花色姝麗,惜其無香;桂花香飄十里,芬芳馥郁,型色卻無殊處。這世間,即便是草木,也不能將全部的好處都佔了,更遑論人。

萬安是個看上去約六七十歲的老者,他守在少年身旁,背微微佝僂著,正用油紙捆紮藥包,聽到少年的話望向攤前,一眼便看到那倒在地上,髮髻衣衫散亂,一臉呆愣地望著少年的小女孩。

如果此刻倒地的是個妙齡女子,他定然會蹙起眉頭,說不得還要言語譏諷一般,非得將人譏諷地面紅耳赤掩面而逃才罷休。這倒不是因為他天性刻薄,而是自從來到這鬧市擺攤,同樣的戲碼已經重演了無數次,還有許多明明身體康健,卻佯作生病來求醫的,白白浪費他家主人的時間不說,遇上歪纏不清的,還得費上好一番功夫糾纏。

如此一來,任他脾氣再好也無法再忍,再說他的脾氣向來算不上好,再加上主人的默許,他也就自然而然地扮起了黑臉。

但此刻倒地的不過是個看上去六七歲的娃娃,看樣子是被人群擠出來的。

他瞅了瞅她的臉,覺著有些面熟,但也並未多想,只是應了少年一聲,走到攤前便要扶那女孩兒起來。

萬安瘦骨嶙峋的手伸過來時,襄荷才猛地發覺自己竟看著那少年發了許久的呆,小臉登時爆紅,自個兒一骨碌爬起來,一邊拍著衣服上的沾的泥土努力讓自己儀容整齊一些,一邊朝萬安道:“謝謝爺爺,我沒事!”

她生得出色,又是六七歲正可愛的年紀,圍觀眾人見她年紀小小,卻如二八少女一般滿面緋紅,又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整理儀容,不由發出善意的訕笑,有人便不住地說謝小神醫魅力無邊,連六七歲的女娃娃都被迷倒了。

萬安見狀,風乾橘子皮一樣的老臉上也扯出一抹笑來。他摸摸襄荷頭頂,聲音並不如何溫柔,但話裡卻很是關切:“你是誰家的孩子?快去找你爹孃去罷,這處人多,小心踩踏到你。”

那聲音落在耳中稍顯尖利,彷彿掐著嗓子說話一般,與少年低沉微啞的嗓音倒是兩個極端,不過,都不怎麼好聽就是了。

襄荷看了一眼那端坐著的少年。

他似乎沒有聽到四周的嘈雜,仍舊安安穩穩地坐在攤子後,腰部以下被鋪著白布的攤子遮擋住,連眼睛也被白綾遮住,只看得到挺得筆直的上身,和一張清冷無波的面龐。

即便端坐不動,即便沒有一絲笑容,也讓人看著歡喜。就像遠處觀花,即便不能觸碰,不能據為己有,只是看看也覺得賞心悅目。

聽到萬安的話,她拍拍腦袋,這才想起自己還有“打探敵情”的任務。

四周一瞅,只見攤子邊上除了目盲少年和萬安,還有兩個穿著捕快衣服的男子,其餘盡是來看診或是湊熱鬧的人。

傳說中的“謝小神醫”呢?根據聽來的描述,這謝小神醫年紀不大,長相出色,在人群中應該很好找才是,但襄荷卻沒瞅見符合條件的。唯一比較符合的,卻是那眼蒙白綾的少年,但襄荷卻首先便把他給排除了。

只聽說過算命的瞎子,卻沒聽說過治病的瞎子,中醫講究望聞問切,一個瞎子又怎麼“望”?

正疑惑呢,便見攤子前一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苦著臉道:“謝小神醫快給我看看,我這腰和膝蓋可都疼了許久了,榮生堂的大夫說我這是腎臟虛弱,開了許多補腎的藥,我可我吃了許多天,卻半點沒見好啊!”

男子一手揉著腰,一手撐在攤子上,而他那番話,赫然便是朝著那蒙著白綾的黑衣少年。

這下,襄荷徹底目瞪口呆。

好半晌,她才有些結巴地朝身邊的萬安道:“爺、爺爺……我能站這兒看一會兒麼?”

萬安忙著觀察那男子氣色,聞言便把她攏到那兩個穿著捕快服的男子只之間,道:“站在這兒便亂動,待會兒讓捕快大哥幫你找爹孃。”

襄荷便聽話乖乖站著,眼珠一錯不錯地盯著攤子前的少年、萬安和那中年病人。

“面色、眼瞼、苔色如何?”少年低聲道。

“面色虛白,眼瞼浮腫,舌苔泛紅,似是腎虛之症。”只見萬安翻了翻男子眼皮,又瞅了瞅他舌頭,朝少年道。原來萬安站在一旁竟是為了充當少年的“眼”,將病人體表症狀轉述給少年。

襄荷這才有些瞭然,但即便如此,許多病症如非親見,只聽他人描述,誤診的比率仍舊很高。這少年被人稱為神醫,又目不能視,四診法中“望診”上便有些不利,若想被稱為神醫,想必在其他三診上有些特殊之處。

襄荷跟著蘭郎中行醫多年,對醫術也略通皮毛,聽男子描述,再聽萬安所述,倒的確像是腎虛之症,但那男子又說已經服藥許久卻不見好,這倒有些蹊蹺。

聽完萬安描述,少年並未做聲,而是伸出手為男子切脈。

此時大夫診脈多用三脈法,即浮、中、沉三脈。指尖輕觸為輕取,所得脈象即為浮脈,一些外感病症便可從浮脈中診出;稍用力為中取,所得脈相為中脈,常人脈位便在此處;手指重按即沉取,所得脈相為沉脈,沉脈部位近於筋骨而未至,多見與一些病位較深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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