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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蒔花記+番外 作者:溫涼盞

一個秀才尚且如此,更何況鶴望書院的山長?

鶴望書院的山長們要麼是名動一方的名宿大儒,要麼是因種種原因致仕的朝廷官員,於功名上,便起碼也得是個進士。崔實便曾是一州長官,當年也是二等進士出身,寫得一手花團錦簇的好文章,可惜實在不通政務,任州府長官時反被下面人架空,他又沒什麼背景,只得任人擺佈,後來實在憋屈,斂了些財後便索性效仿名士,做出一副兩袖清風狀掛冠歸去,並寫了篇頗有名氣的《忘齋筆記》,表明其不慕富貴權勢,只願遨遊清風明月間的傲氣,當時書院招攬他,便有一大半是為他那篇《忘齋筆記》。

對於鶴望書院的山長們甚至學子,附近鄉里可以說是奉若神明。

一方是德高望重的書院山長,一方是無依無靠的農家女,輿論會相信誰可想而知。若崔實今日這話傳出去,襄荷絕對免不了被指指點點。

這也是卜若地將話說成那樣的原因,以往他與崔實雖有齟齬,但起碼還控制著,這般當著許多學子的面喝罵,已經是撕破臉的節奏。但若他不出頭,襄荷的名聲就真的毀了。

每隔十日的經義坪授課日,其他各院的山長們多是讓門下弟子在圓臺上授課,只有卜若地,雖然擔了一院之長的名頭,卻幾乎事事親力親為,尤其是圓臺授課,他幾乎每次都到場,有時自己講授,有時讓弟子講授,自己在一旁提點。

但是,來經義坪聽課的人還是有志科舉的學子佔多數,每次授課時,儒、法、墨三家的圓臺前都是最熱鬧的,因這三家在科舉上佔了大頭;其次是醫、商、道三家,這三家一個吸引醫者,一個吸引商戶,最後一個最有趣,吸引的竟多是信徒;至於名、兵、縱橫等幾個則是與農家同病相憐的難兄難弟,這幾家的圓臺前最是冷清。

會聽農院的課的,幾乎只有附近的鄉民,而鄉民們多是於稼穡上有了疑問才來,鮮有一次不落只為聽課的。這樣一來,襄荷便顯得格外顯眼,女娃、年紀小、來地勤快,卜若地想不認識她都不容易。

卜若地冷板凳坐久了,早就習慣了自家圓臺前寥落的樣子,冷不丁有個“忠實粉絲”,雖然是個幾歲的小姑娘,也足夠他大感安慰。

襄荷培育大南瓜的法子便是從他這兒聽來的,有時看醫書有什麼不解,但醫院那邊人又多時,也會拿著去問卜若地,卜若地即便不能解答也會幫著參詳,一來二去,兩人倒好似忘年交。前陣子襄荷一直沒來,卜若地還暗暗失落,想著到底是小姑娘,就跟他那小孫女似的,大了就喜歡好看的衣裳首飾了,又哪裡還會對髒兮兮的土坷垃感興趣。

誰成想,再一見面,襄荷便給了他這麼一個大“驚喜”!

他當著眾人的面跟崔實撕破臉,雖然能將襄荷的名聲挽回一些,但也只是一些。

若想真正消弭影響,如今的情況下,則只有一個辦法。

☆、 |

崔實被卜若地這樣下面子,當即便惱了,正要反擊,忽聽得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在自己身後響起:

“呵,原來崔山長竟是如此看待賀氏!”

崔實猛地轉身,就看到法院院長莫問荊正站在自己身後,也不知聽了多久,只見一張黑臉冷如寒冰。

他心頭猛一跳,這才想起,賀同芳乃法院第一批學子,雖然外界對其評價褒貶不一,但在法院內部,卻還是備受推崇的,直至如今,法院先賢祠的先賢碑上都還刻著賀同芳的名字。

“賀氏雖是一介女流之身,但處重卻不擅權,功成而不戀棧,變前朝苛法,立刑名之教,上束天子,下約庶民,不別親疏,不疏貴賤,使得朝綱上下為之肅清,天下諸事有法可依,史書稱其為‘顯德中興之基’。”

“如此功勳卓著,彪炳千秋之人,崔山長竟只看到其後院的幾個男寵面首,呵。”

“——真可謂,淫者見淫!”

莫問荊一番話擲地有聲,“淫者見淫”四字一出,周圍頓時為之一肅。

站在莫問荊身後的幾個法院學子不由把同情的目光投向崔實,心中為他默哀。法院上至山長,下至學子,哪個不知莫院長平生最推崇的人除了各位聖賢,便是前朝顯德女官賀同芳。有些剛入學的愣頭青不知院長脾氣,對著先賢祠裡賀同芳的名字大放厥詞,最後無不被院長收拾的聞賀色變,真真是可憐可嘆。

崔實的臉早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若是可以,他自然恨不得像對待卜若地那般,指著莫問荊的鼻子毫不留情地反駁,但莫問荊與卜若地不同,雖然俱是一院之長,但農院之長與法院之長,就像那京都

“哈哈,老莫這話說得好!”一邊的卜若地卻絲毫不留情面地拍腿大笑,“崔王八你還有臉說人家小姑娘,我怎麼記得你院子裡的丫頭小妾可比誰都多啊?上個月不是還剛納了個十幾歲的清倌兒?可得注意身體喲,我看你臉色青白走路不穩,這是腎虛之兆啊!要不我讓苟院長給你開副藥?”

這話一出,圍觀的學子們都有些尷尬又有些興奮。學子們都是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紀,哪個沒有點旖旎的小心思呢?但山長的風月八卦卻沒人敢談,再說也有不敬師長之嫌,因此,倒真沒幾個學子知道,平日一臉正氣的崔實竟也是個性好漁色的。

不過卜若地沒能笑多久。

“卜院長,私事私了。”莫問荊將崔實堵地臉色青白後便不再管他,轉而像卜若地問道,“有學生報說此處有人違反規定爬登天梯,此人現在何處?”

卜若地喉嚨裡還含著笑聲,一聽這話,頓時便卡殼了。

崔實的雙眼卻立刻亮起來,惡狠狠地指著一直站在一旁的寧霜與襄荷,嚷嚷道:“莫院長,就是這二人!違規作弊不說,被發現後便耍賴狡辯,這女娃兒還說什麼要考入農院,真是笑死人了,編瞎話也不知編個靠譜的!”

莫問荊執掌法院,同時也是鶴望書院戒律堂的主管,犯了規的學生都要在他那兒記下名字定處罰,如寧霜這般違反規定要被去除考試資格的,也是要在他這兒登記,因此之前崔實才叫了他一聲,便是要他處理寧霜,哪知道一時得意忘形,最終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莫問荊看向寧霜與襄荷,上下打量一番,又看向周圍,問道:“最初是誰發現這兩人,當時是怎麼個情形?”

一直沉默著侍立一旁的周清晗便上前一步,將方才說與卜若地何崔實的那番話又複述了一遍。

周清晗是周冷槐之子,莫問荊自然認得他,也對他心性為人有些瞭解,知道他不是會扯謊之人,聽了他的話便點了點頭,隨即轉頭望向襄荷,問道:“你說這書簍是你的,可有什麼證據?”

襄荷呼吸一窒,垂下眼睫,腦海中飛快地回想著書簍中的東西,待梳理清楚,便說道:“山長認為什麼才算證據呢?這書簍原本的確是寧大哥之物,裡面還有幾本書,也是寧大哥舊日所用,但就在前幾日,寧大哥聽說我也想入書院,便將書簍與幾本不用的舊書轉贈於我。今日要來考核,我便揹著書簍,又帶了筆墨紙硯,與寧大哥一起來爬登天梯,誰知會被認為是幫助寧大哥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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