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呆在這客棧裡也有四五年的光景了,自認什麼人都瞧見過,可卻還未見著過如此整肅的隊伍,哪怕是較之去年從皇城裡過來辦案,途徑此處的烏甲軍也不遑多讓……甚至在氣勢上,還要更勝一籌,更令人覺得膽戰心驚一些!
“準備一間上房!熱些好酒好菜!”
為首的是個高個子男人,因戴著斗笠的緣故只能看到半張絡腮鬍的四方臉,聽聲音年紀應在三十歲往上。
“是,是……”
夥計忙不迭的應下來,末了又忽然問道:“這位大爺是說……只要一間房嗎?”
怕是自己聽錯了,到時辦砸了差事要挨削。
然而卻聽那男人不耐煩地說道:“就一間上房!兄弟們守在外頭給你看門兒還不樂意?”
“得嘞……”
夥計弱弱地應下來,忙地轉身去堂中掌燈。
面上不敢有絲毫違悖,心裡卻早已經埋怨開了。
這一群閻王爺是打哪兒來的啊,大半夜的擾人清靜……別說廚子早就回去了,他得自己親自動手伺候這群大爺,一整夜是落不著睡了,就單說樓裡的客人們,怕是也要被驚醒過來,估計待會兒他得挨好一陣罵,還需逐個地去哈腰賠禮道歉。
夥計懨懨地打了個哈欠,揣著袖子往廚房去了。
而一群人在大堂落了座之後,先前為首的絡腮鬍男人卻來到了頭頂冪籬,身形較眾人相比顯得矮弱一些的少年身旁,喚了一聲之後,方恭謹地說道:“您先去樓上歇著,飯菜讓人直接送去房間,外面有屬下們守著。”
少年“嗯”了一聲,聲線卻有些缺乏陽剛之氣,抬腳走了兩步,卻又忽然頓住,轉回頭去隔著冪籬上垂下來的黑紗網看著絡腮鬍男人,問道:“咱們應當,沒有露餡兒吧?”
絡腮鬍男人聞言立即笑了,和藹地道:“這點請您放心。”
“哦,那就好……”
少年人得了肯定的回答之後,復又抬腳朝著樓上客房走去。
絡腮鬍男人目送著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這才尋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來,搓了搓手,一咧牙道:“這都幾月了,還他孃的這麼冷!”
……
夜裡,江櫻被一陣響亮的雷聲驚醒了過來。
按理來說,雖然她不曾承認、但事實卻是睡的極死極沉的她,在正常情況之下,是不會被這區區幾個響雷妨礙到睡眠狀態的。
她之所以忽然驚醒過來,應當是因為她方才發的那個噩夢。
她做了個極可怕的夢。
她夢見,隔壁房間裡的小黑,忽然衝到她的房中,舉著匕首要砍了她,原因竟是她無意間得知了他真實的名字……
夢中獨有的恐懼感還未完全被驅散,江櫻卻被這荒唐的情節逗笑了。
在夢中往往沒有邏輯的存在,一旦清醒過來,便會因這些壓根兒說不通的情節而感到萬分荒誕。
江櫻長吐了一口氣,見窗外還是黑漆漆的顏色,便重新閉上眼睛,打算繼續睡覺。
然而這時,卻聽得一聲極輕微的開門聲響起。
這聲音極輕,若非是她剛做完一場噩夢,神經屬於緊繃的狀態,根本無法聽到。
但她此刻清晰的聽到了。
這聲音,是從隔壁房間傳來的。
就是小黑所在的房間!
大半夜的,他身上還帶著毒,據說每動一下就會疼的冒冷汗……他開門要去哪裡?
該不是……!
下意識的,江櫻立即想到了房間做過的那個噩夢。
可只一瞬間,卻又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