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狗對他們家來說是一件熟門熟路的事情, 要多收養一隻狗,首先要確定這隻狗是否無主。
首先檢查毛髮,亂糟糟的。檢查身體狀態, 很瘦弱, 幾乎摸不到肉。
檢查頸部,沒有任何牽引繩或者項圈的痕跡。檢查精神,萎靡不振。是否有病痛,看起來不太樂觀。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被棄養的流浪狗。
唯一讓他們家比較不確定的是,新來的小狗的毛髮很乾淨。雖然看著亂,卻更像是毛太多沒有梳過的效果。
“難道是剛被拋棄了?”老爸不確定地說。
老媽正在給新來的家庭小成員準備一些易消化的食物, “先不管有沒有主人,先帶它去看個病。”
明顯就是一條生病的生命,撿回來後幾乎都不動彈了,梁又綠蹲著,“我去吧, 順便去獸醫院將全套檢查都做一遍。”
問她為什麼蹲著, 因為趴在臨時造的暖窩裡的小狗, 一隻眼閉著,一隻眼耷拉著, 一隻爪子死死勾著她的衣袖。
看得出它疲憊到快要支援不住另一隻睜開的眼了,唯一的那點力氣還用在她的衣服上。
跟一閉眼,一撒爪, 她就要消失了似。
梁又綠都懷疑, 難道她才是拋棄這隻狗的主人, 不然它怎麼一副抓到負心漢主人的樣子。
她輕緩地伸出手, 一點點靠近它,最終手指碰到它的黑毛。小黑狗沒有反抗,它甚至想要抬起頭來更接近她。可是這個很簡單的動作,對它來說卻異常困難。
梁又綠的心臟被刺了一下,這種疼來得莫名,她不太理解自己的情緒怎麼低落下去。
難道是太過喜歡狗而受不了它虛弱的樣子?
小狗沒有吃東西,在她的撫摸下,終於撐不住閉眼睡著了。
梁又綠卻沒有離開它身邊,而是盯著看了好久,腳黏在它身邊,捨不得移開半分。柔軟的毛髮滑過她的手掌,帶來一股毛茸茸的可愛觸感。
凌亂的黑毛,一點點在她耐心的輕撫下,恢復整潔。
黑色的小狗沒有任何反應,連呼吸的起伏都消失了。要不是還有溫度跟細微的顫動,梁又綠以為它都要死去。
那點代表生命力的柔軟溫度,成為了另一種無法理解的慰藉感,落水後醒來就開始累積在心裡的各種激烈情緒,被奇異地撫平了。
等到她發現自己心緒平和下去,才後知後覺地停頓下所有動作,疑惑那些湧動如兇浪的茫然無助,竟然會因為撿回來一隻小狗,而消失了大半。
要不是是她親身經歷著,她甚至都要懷疑自己只是心情不好了一天半,而不是快要一年。
梁又綠試探般,將手指抽回來,離開了它的溫度,熟悉的迷路感重新回來,悲傷也快速填滿了她空洞的情緒缺口。
快速地,又將手放回它的毛上。
彷彿撫摸的不是一隻小狗的身體,而是誰的靈魂。
這個念頭剛剛從梁又綠的腦子裡浮現,老爸的聲音就打斷了她思索程序。
“快看,我剛剛製作列印出來的失狗招領怎麼樣。就張貼在撿狗附近的電線杆上,還有發到網上的失狗招領帖子也寫好了,沒有太過洩露狗的資訊,只是簡單描述了下。如果傻寶真的有主人,看到應該會聯絡我們。”
雖然九成九確定狗是流浪的,可是哪怕只剩下不到半成的可能性,該做的還是要做。
梁又綠的注意力轉向自己的父母那邊,才意識到自己很不對勁,她硬生生將自己摸狗的手,從那堆有強力膠水的黑毛中拔出來。
她還心有餘悸地拍拍手,恨不得立刻將手掌上,那種讓她感受到濃烈慰藉的溫度給拍走。
生怕自己從莫名其妙悲傷達人,變成摸狗才會感到愉悅的變態魔。
壓抑下心裡沸騰起來的情緒後,梁又綠湊到自己的父母身邊,修改了一下狗的特徵,確定描述沒有太大的錯誤。
逛了一下午的遊樂園,還撿回來了一個新的家庭成員,到了夜深了躺到床上等睡覺的時候,梁又綠才發現自己緊繃的情緒還安靜不下去。
她盯著天花板發呆著,大腦努力放空,這個法子能催生睡意,平時百試百靈的方法,這次卻不怎麼靈驗。
她翻個身,又翻回去,翻來翻去,將枕頭壓在臉上,又抱著被子從床尾滾到床頭。
最終在手機上那個醒目的2:29時間數字轉為3:00的時候,認命下了床。
她跟賊一樣,偷摸著彎腰,慢如蝸牛開啟房門,來到客廳裡製造的臨時狗窩邊,看著裡面那小小的一團。
它依舊沉睡著,沒有任何反應。
“我的睡意是被你奪走了吧。”梁又綠將嘀咕含在嘴裡。
這樣蹲在客廳裡也不是個事,要是老爸老媽哪個深夜起床上廁所,看到黑燈瞎火蹲著一個人,不是嚇到就是一棍子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