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四章 翁婿之誼 一視同仁(1 / 3)

小說:順明 作者:特別白

崇禎年,江北各省連年的大災,北直隸、山東、河南、陝西、山西都是民不聊生,不過最為悽慘的還是河南。

要說自然災害的程度,河南並不比山東和其他各省厲害,但是人禍酷烈,河南中州地,若在尋常日子,地處中原,交通四通八達。土地肥沃,人口眾多,也算是一等一的好地方,結果斷斷續續的,大明朝廷在河南封了八個藩王,其餘的皇親國戚,還有致仕官員更是多不勝數。

這些親藩勳貴佔據大量的土地,最為財雄勢大的福王,當年封王就藩的時候,河南省的田地甚至都不夠封賞,還要到其他的省份去分劃。這還是朝中大臣和萬曆皇帝力爭的結果。

這麼少的人佔據這麼多的土地,偏偏因為這些人的身份功名,他們的土地和佃戶是不用繳納朝廷的賦稅和服徭役。

可大明的任何一次加賦,比如說練餉、遼餉都是把河南包括在徵稅的範圍之內,這些稅賦,承擔者只能是那些無地和少地的貧民百姓,而且層層加派的這個弊政,在河南尤其的厲害。

每一次加賦,都有大批的農民破產,這些農民的田地自然是被藩王,皇親,勳貴們侵吞掉了,這些農民大部分成為流民,成為大明帝國禍亂的根源,剩下的農民更少,所要負擔的稅賦和壓迫也就更重。

如此這般的惡性迴圈,讓河南的平民百姓的生存生態已經是變得極為的脆弱,根本承受不起一點點的風吹草動。

比如說崇禎十二年和十三年的大旱災,山東有類似軍事專制體制的集體農莊,興修水利,合理調控各項的資源,勉強能頂過去,但河南有什麼,只有張獻忠的屢次侵擾,大明總兵猛如虎和左良玉的殘暴搜刮,當然還有好像是沒有盡頭的剝削和壓迫。

崇禎十三年三月間,河南省已經路無行人,百里無人煙,大股大股的流民嘯聚在一起,殺官造反。

在幾年前李自成在河南大會群雄之後,河南地本來再沒有什麼成氣候的亂兵盜賊,可如今幾萬人以上的大團夥就有十幾個,河南地除卻靠近北直隸和靠近湖廣兩處的州縣之外,其餘的地方都是亂成了一團。

官兵和地主士紳們都是呆在城池之中,依靠黃河和伊水等大河的運力保持進出,依靠城池的工事來確保安全。

河南上下對這些大夥盜賊的態度是,只要是在鄉間的話,就當做不存在,官兵能剿滅則剿滅,不能剿滅則不予理睬,每天只是一封封的告急文書發到朝廷去,可朝廷在湖廣四川一帶、北直隸錦州一帶,集中了大明七成左右的兵馬,根本抽不出什麼餘力來剿滅,只能是坐任橫行。

但情況即便是如此的危急,卻沒有人想緩和這樣的局面,土地兼併,無節制的稅賦收取,這些惡政沒有人想著去改善。

曾有某士人建言朝廷,建議朝廷中樞均田地,抑制兼併,卻被崇禎皇帝駁斥說道:此策人情所不容。還有洛陽府某官言辭懇切的勸福王能否減低王莊田地的田賦和徭役,卻被福王喝罵道“我朱家田地,我朱家子民,孤如何做,關卿何事。”

本來楊嗣昌給崇禎皇帝的諫言裡面說道,湖廣和四川對張獻忠和李自成羅汝才的圍剿,不僅僅是圍剿這幾名大賊,而且在剿滅大賊的同時,震懾天下的賊人宵小,讓他們不敢有妄動的心思。

誰也沒有想到,張獻忠的大敗,羅汝才的走投無路,對河南的平民百姓絲毫沒有什麼震懾的作用,反倒是鬧得更加厲害。

幾萬人以上的大團夥之中,比較著名的有“宋江”和“李振海”“破天王”等等的大股,既然羅汝才用“曹操”作為綽號,那用“宋江”就也不算稀奇了。

河南地這些嘯聚的亂民中,有三四股是陝西老八隊,也就是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在河南活動的時候留下的殘餘。這些人的實力最強,也最有戰鬥力,聚集起來的民眾也就是最多。

“宋江”說不上是最大的,也說不上是戰鬥力最強的,但卻是打敗仗最少的,而且他還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朝廷的征剿旨意之中。

因為從崇禎十三年的二月開始,“宋江”這一夥就開始在開封城周圍活動,有幾次城頭上的官兵都能看到“宋江”部的人馬,結果開封城眼下白天開放城門不敢超過三個時辰,稍有風吹草動就立刻是緊閉城門。

要知道河南大災,本地的收成滿足不了本地的需要,必須要依靠黃河水路上的補給,可“宋江”這夥人這麼整日間出沒在城池周圍,城外的糧食和給養補充不進來,城內可是日間的窘迫。

而且“宋江”這夥賊兵在開封城周圍可是實實在在的嚐到了甜頭,如今河南大亂,居住在城池的周圍,在緊急的時候可以朝著城內跑,安全性比起鄉下那些土圍子要好很多,而且城內的物資豐富,在城外的生活也比在鄉間好些。

這樣就有大批還有些資財的平民百姓,甚至是小地主居住在城外,這些人好歹比那些出了一條命之外沒有東西可搶的農民要肥許多,“宋江”幾次來回都是頗有收穫。

偏偏守衛開封城的副將陳永福,此時正在南陽府守衛大軍的後勤輜重,開封城極為的空虛,好在這周王和一毛不拔的福王大不相同,這名藩王捨得花錢出糧,動員起來城內外的大批壯丁據城而守。

用民兵守城,雖然到現在還沒有出什麼漏子,可總歸是讓人不放心,更準確的說是心驚膽戰,周王幾次派出使者,去往京師求援求救,但崇禎皇帝已經是被韃子的那次入塞嚇壞了,北直隸的兵馬雖然眾多,卻一個也不想派給河南。

南直隸的兵馬在鳳陽、廬州、安慶一代全力的戒備,也是抽調不出來一點兵馬,山西的邊兵一是消耗在前幾年和蒙古還有女真韃子的戰鬥之中,二來要戍守大同關口,同樣是無法抽調兵馬。

至於湖廣、陝西的兵馬,則還在湖廣、四川一帶追剿張獻忠和羅汝才,也是無法抽調。

這件事情說起來頗為的有趣,山東的兵馬幾乎是被所有人無視了,當日間韃子入寇北直隸和山東的時候,楊嗣昌調動兵馬有誤,又和太監高起潛合夥逼死了主戰的督師盧象升,事後評定功過,又是大殺北直隸和山東兩地的督撫、將領,用來推卸責任。

要說楊嗣昌差不多把所有的責任都是推給了別人,崇禎皇帝繼續給他毫無保留的信任,但卻有一個人破壞了他的計劃,山東參將李孟齊河縣擊敗韃虜大軍,斬首七百餘,這等大功讓楊嗣昌頗為的尷尬,懲罰肯定是無罪可加,其餘任何的處置,都會牽扯出他在韃虜入寇京畿、山東一帶的指揮失誤,會讓自己背上推出去的黑鍋。

所以楊嗣昌能做的就是把這件大勝完全冷處理,內閣學士、兵部尚書楊嗣昌特別善於做這種瞞天過海的事情,督師盧象升死在鉅鹿半個月,他還要編造出盧象升活著的事實,把這個勝利冷處理,那更是簡單。

結果,官方並不是不承認這個勝利,但這個勝利被提及的很少,即便是在官方的邸報上也僅僅是幾個字而已。

而且在這之後,不管是朝廷上還是其他地方,楊嗣昌極為反感有人,還有主動的去阻止別人談起山東的任何事。

不管是山東總兵李孟在齊河縣的那場勝利,還有李孟從前平賊平亂的那些完勝的戰績,或者是山東在大災之年,卻有太平景象,流民和災民很少出現。

和李孟來自的現代不同,那時候並沒有什麼豐富的諮詢和發達的傳媒,中樞把某處低調冷處理,下面的人也會跟著漠視或者是遺忘,李孟在中樞沒有什麼能夠依仗的奧援,身在高位的南京鎮守太監劉福來又是遠離京師,後來更是被貶斥為民,山東巡撫顏繼祖和監軍太監劉元斌和李孟本就是互相握著把柄的關係,更不會為他去爭取什麼。

結果山東,不管是兵還是民,都被天下人漠視了,這地方好像是沒有什麼亂子,也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總的來說,就是沒什麼讓別人可以關心的。

但朝廷的答覆旨意回到開封城之後,周王卻不幹了,眼下每天大批的壯丁民壯守城,花費的可都是周王自家的銀子,糧食也都是他積存的私糧。河南巡撫衙門窮的連老鼠都餓死,自然是指望不上,河道衙門現下已經是半廢的狀態,沒有朝廷下撥的銀子,他比巡撫衙門只差不強。

周王知道這錢這糧食該出,但這麼出下去,實在是肉疼,而且也經不住花費啊!但朝廷沒有兵馬可派,也是實情。

要是其他人也就這麼認命了,不過周王朱恭枵卻和其他人有些不同,朝廷旨意下來,巡撫衙門那邊派人通知過來,看這個答覆真是讓人慾哭無淚,周王朱恭枵還琢磨著是不是太監或者某位閣老想要索賄,要是文字間有這樣的跡象,再湊一筆銀子送過去,能解開封的險境也值得。

晚上拿著抄錄的旨意翻來覆去的看,他看來看去覺得有些不對勁,貌似山東無事,可為什麼不派山東的兵馬前來支援。

結合邸報、塘報和各處瞭解到的情報,除卻淮北有山東一支兵馬護衛鹽場之外,天下間其他處,並無用兵。而且山東省內,雖然屢次的上報某處有亂,官兵急至,迅速平定,可始終沒有什麼不可收拾的亂子。

種種的跡象總歸是能分析出來,山東省內的兵馬根本沒有什麼大動靜,而且絕對的有餘力。

山東有兵,山東太平,可卻天下不聞,這裡面肯定是有蹊蹺,沒準還有什麼不能觸碰的忌諱,周王也是謹慎小心之輩,知道藩王雖然身份親貴,可一舉一動都是在朝廷和地方官府的關注之中,稍有些不當的舉動,就是削爵下獄的罪過,東虜女真第二次入寇,在京畿肆虐。

唐王朱聿鍵想要起兵勤王,自己招募了幾千兵馬,結果沒有敗在韃虜手上,卻被官軍團團圍住,到最後這滿腔熱血的王爺落得個圈禁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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